漆汩不明所以,然而他还没有迈步的时候,琥珀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上枝头,绵绵地叫了一声,双眸明亮,就像在给漆汩保证。
乐玄笑了一下。
漆汩与靳樨一齐走向那棵大树。
乐玄轻轻说:“仔细看。”
——看什么?
漆汩狠狠眨了下眼睛复又睁开,依稀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到一抹银光,那银光并不十分明净,反倒像是生了锈一般。
等等……
银光?!
靳樨眉心一拧,那束不好捉摸的银光像一抔湖水,在他双目之中晃荡。
“怎么?有什么发现?”公鉏白上前来,准备探头看,也看见了那抹银光,诧然道,“我看看我看看。”
公鉏白眼睛亮亮地盯着那银光的来处,伸手在臧初腰上抽了把锋利的匕首出来,三下五除二地跃上树顶,把琥珀拨开,又将杂乱的树枝尽皆削去,刷刷地落了一地。
万丰见状好奇得要把脖子抻个几倍长,活像只公鸡,忽然颈后一阵阴风袭来,冷不丁后颈遭了一记掌刀,万丰眼白翻起,“扑”地一声,晕倒在地。
臧初踏着万丰腾起来的灰,表情不变,拍拍手,仰头问:“发现了什么?小白。”
公鉏白对树下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背对着他们,声线已然波荡起来:“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公鉏白的声线须臾后已经开始激动得开始跌宕起伏,有些音甚至无法说准:“老大!师兄!这是、是一把剑!!!”
什么?!
臧初忙道:“你可别急着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伸了手?”公鉏白瘪嘴。
漆汩意识到什么,忙扭头看乐玄,然而乐玄依然只是抱琴静立,微笑不语。
“灯下黑。”漆汩道,“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乐兄真是熟谙这一点。”
“过誉了。”乐玄微微颔首。
靳樨瞳孔微动,迅速翻身上树,公鉏白连忙往侧边一让,琥珀被挤得不满乱叫起来,漆汩招手说:“琥珀,下来!”
琥珀不高兴地塌腰跃下,落进漆汩的怀中。
靳樨靠近注视,那枝桠之中有条裂缝,露出一点剑柄与剑刃的寒光,倒像是与树干长为一体般,他沉吟少许,伸掌一点一点握住露出的冰冷剑柄,作势一拔,那剑却纹丝不动。
漆汩道:“所以那对老夫妇也是骗我们的?我想万大人即便下令,但他贵人心大,也不会知道那夫妇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切由得你说。”
“长河家的二当家和张掌柜在此,我怎会说谎。”乐玄嗤道,“这一点倒是真的,不过我独身居住,与邻居再如何也不过点头之交,怎会有如此情份?”
漆汩想起靳樨那日在门边,说:“他并不热心,只是嫌他们吵。”
“说起来我还是后悔。”乐玄的话扯回了漆汩的注意力,乐玄道,“那日我要是没有弹琴就好了,不然哪来这么多麻烦事。”
漆汩拧眉,道:“所以剑在?”
“如你所见。”乐玄仰头看向枝桠之中的靳樨与公鉏白。
“你耍我们。”臧初冷声道,只听嚓的一声,臧初抽剑而来,将剑刃横在乐玄脖颈上。
漆汩忙:“别——”
乐玄毫无惧色,只道:“你家老大不是还允了我一个承诺,要反悔?”
这时,只听梆地一声,靳樨一掌拍在树干上,大树摇晃起来,树叶簌簌而落,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树干以剑为中心,撕裂开来。
靳樨欻地拔剑而出,那剑嗡鸣不断,清脆悦耳。
此剑通体有三尺余长,剑柄以铜皮包裹,剑镗形似山峦,阳刻神兽恶相,周围则以花穗、缠枝为饰,剑刃寒光湛湛,在树干中埋没甚久,都没有丝毫折损的迹象。
漆汩仰头问:“找着了?”
“嗯。”靳樨道,落下地来,顺手舞了个剑花,修长的手指自剑刃抚过,朝漆汩点点下巴。手中剑甚有分量,乍一看却平平无奇,靳樨微微别过剑刃,倒映夜色来临前的最后一丝耀目天光。
漆汩道:“想必这剑自始至终都在这树里?”
乐玄微笑,片刻道:“好剑配英豪。”
这便是……獬豸剑了。
忽然,琥珀从漆汩怀里蹦出来,炮弹一般弹去靳樨手里, 竟露出獠牙发起狂来直哈气,鼻子紧紧皱起,后背炸毛,利爪在靳樨手背上一挠,靳樨手一动,不经意地把血痕蹭在光洁的剑刃上。
漆汩吓得够呛,上前捞猫。
“无妨。”靳樨捂住伤口,低头与琥珀对视,眉目忽然紧拧,片刻后脚步竟也虚浮起来,继而晕厥过去,整个人像棒槌一般倒向漆汩,琥珀害怕被砸到,迅速爬到漆汩头顶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