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汩见他卡顿,忽然想起在绎丹酒楼之中,靳樨似乎可以变换成他人的声音,难道打的是这个主意?来不及想清楚,漆汩解围道:“就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怕露了马脚。”
“没什么。”元璧不甚在意地说,“随便来就好了。只要别怼到那人眼前就是了。”
漆汩心想什么叫随便来?随便是怎么个随便方式?
元璧声线和缓地道:“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二当家这个人。”
漆汩:“啊?!”
元璧没会二人的神色,只道:“这个身份是我们自己人乱用的,谁若需要、遮掩点什么,就借来用,有时少君也自称二当家的,这不就显得扑朔迷、难以捉摸了?”
漆汩:“这不就是……”
“对。”元璧所当然地道,“就是装腔作势、摆迷魂阵。”
漆汩露出震撼而赞叹的神色,元璧对着二人眨眨眼睛:“这是秘密,不要说出去。”
既然是秘密不好好保管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漆汩不由腹诽,实在叹为观止。
元璧和漆汩一起盯着靳樨喝药,漆汩有意把方才靳樨看的看回去,所以眼神十分认真,连带着怀里的琥珀也瞪得溜直,靳樨顶着三道视线咽了一口,终于受不住地皱起眉,那神态让漆汩看了有些想笑,在心底哈哈哈笑了三声,扭头对元璧道:“快去忙你的吧。”
“行。”元璧拍拍衣服,“一定要喝完,要换药,饭吃完了叫外头的人来收就好。”
话毕,他便走了。
漆汩回头,见靳樨已经把药全喝完了,正准备下床来,漆汩道:“我给你端来?”
“我自己来。”靳樨说,十份坚持。
用右手撇开膳盒,里头都是清淡的菜,并又是一盅骨头萝卜汤,另有盘撕成条的鸡肉,一见便知是给琥珀准备的,漆汩才端起那盘鸡肉,琥珀就迫不及待地半立起身子,一边猛嗅,一面用两只爪子不断地扒拉漆汩的小臂。
漆汩:“别抓了祖宗!扒拉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吃!来这边吃!又没有饿着你你为什么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琥珀不他,只专注于鸡肉。
靳樨已盛了两碗骨头汤,正襟危坐着,漆汩回来时见靳樨手边有一碗盛得满满的,脚步微微一顿,靳樨似是疑惑他为何不来,挑眉无声地用眼神催促,漆汩过来坐下后,靳樨才动筷,不一会儿道:“有点儿淡。”
“淡点好。”漆汩说,“你不是养伤吗?”
靳樨道:“你又没伤。”
漆汩笑了下,说:“我口味淡,都可以的。”
“不,你喜——”靳樨说,然后又茫然地望着虚空。
漆汩疑惑地抬头:“?”
靳樨的动作好像僵住了,半晌才道:“……桃……”
接着他换了种笃定的语气:“你喜欢桃花片,喜欢紫苏。这里有桃花吗?”
漆汩回过神,迟疑着:“还没到开花的时候。”
“那等桃花开了,我再给你做吧。”靳樨说,极自然地问,“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么?”
漆汩在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时候开了口,答道:“喜欢桂花酒。”
靳樨点点头,很认真地记下来:“知道了。”
漆汩一时无话,用完饭,靳樨帮着把碗筷拣进膳盒里,由漆汩递给外头的人,不一会儿外头又拎来了热水,漆汩先去洗漱,之后要来帮靳樨的忙,但靳樨坚决摇头,仍是自己独自进了屏风后,布巾刚下水,漆汩就钻了进来。
“至少帮你拧水。”漆汩镇定自若地说,“伤口沾水会发炎的。”
靳樨此刻已经脱了上衣,还是很平静地望着他,肩膀宽阔,线条漂亮,僵持少顷漆汩的意思依然非常坚持,于是靳樨退后做出让步。
漆汩占据了热水桶边的位置,微微侧身,接过靳樨的布巾,过水拧干后递回去,如此重复数次,盯着屏风上自己和靳樨的影子瞧。
谁都没有说话。
两炷香后终于擦完,靳樨才披上衣服,就见漆汩拿着装药粉的瓷瓶回来,靳樨只好把衣服又脱下来,坐在椅子上让漆汩上药。
揭开染血的白布,漆汩看见后背与手臂那狰狞的伤口不免心一颤,嘴里却保持平静道:“幸好天不热。”
靳樨点头,温驯地仰起头,好让漆汩给他包额上的伤口。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晚上才熄了灯,漆汩心想被褥有些湿冷的错觉,才闭眼忽然听见屋子里琥珀不甘寂寞、在屋里奔来跑去的动静,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好像在跑圈、乱蹿,心里就冷不丁打了个不祥的钟,果不其然,寂静夜色里传来靳樨的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漆汩忙翻身起来翻找火石。
“没事。”靳樨顿了一下,道,“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