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安对他最深的印象,全在于婚前对方通知自己去接傅瑞延的那通电话,以及婚后被他偶然撞见的和傅瑞延在书房的那场交谈上。
苏日安一直觉得,在对方眼里,自己的形象可能就是个趁虚而入逼婚的小人,因此每一次跟贺临见面,尤其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打心底里觉得尴尬和窘迫。
苏日安还举着手机,见贺临推开车门下来,心头警惕了许多。
他稍稍后退了些许,贴近了车身,垂下握着手机的手,看着贺临走到自己跟前。
“好巧啊。”贺临似乎并未发觉他的不自在,看了眼前面被掀开的引擎盖,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苏日安喉咙被风吹得更加痛痒,忍不住咳了两声,摇头说:“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是我祖父的忌日,来陪我父母扫墓。”贺临说,“我爸妈他们已经走了。你车是坏了吗?”
苏日安说“是”,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地点了点头:“我正要叫保险公司过来。”
“但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贺临提醒道,“这样吧,你上我的车,我先送你回去,路上你叫保险公司过来拖车,把地址和车牌号报给他。”
“不用了,我——”
“快上来吧,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贺临的热情让他觉得不自在,苏日安还想拒绝,但贺临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天空隐隐落下了几滴雨点,打在车玻璃上,发出了噼啪声响。
不想让对方在雨里跟自己拉扯太久,苏日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车。
往市区开的时候,苏日安明显感觉到雨大了不少。苏日安跟保险公司确认了地址,挂断电话后,对贺临说了声“谢谢”。
贺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着“顺手帮个忙”,又问苏日安:“你今天过来,是给苏叔叔扫墓吗?”
苏日安说“是”,贺临便又问起了沈秋的情况:“听说阿姨要做手术了,确定好什么时间了吗?”
苏日安回答说“下周一”,顿了顿,发觉他对沈秋的病情似乎甚是了解,便问他是如何知道的。
贺临倒是一点都不忌讳,直言说:“前两天傅瑞延联系我,问我认不认识肿瘤方面的专家,要我介绍位医生给他。我还以为他怎么了,问了才知道,是沈阿姨。”
“就是可惜,我认识的那几位医生预约都排满了,不管怎么调整都没办法抽出身来。不过,沈阿姨在的那家医院在这方面已经算是翘楚,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苏日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仿佛沉了沉,双唇几经张合,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对贺临说了句“麻烦你了”。
贺临笑道:“我跟傅瑞延是老朋友了,不需要这样生疏,何况也没帮上什么忙。”
静了静,他又问:“倒是你们,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可以说,这就是苏日安从一开始就不想跟那些和傅瑞延有关系的人来往的原因。
在旁人眼里,苏家家道中落,傅瑞延是他唯一可以攀附的后盾,况且两人在一起三年,虽不轰轰烈烈,却也算得上是细水长流,苏日安突然提出离婚,原因必定会遭到所有人的猜忌。
苏日安本能地不太想去回答,何况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他不太想去接话,安静地坐在座椅上,微降的窗缝里涌进来些许清透的凉风。
好在贺临并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只是说:“我和傅瑞延从小一起长大,还算了解他的脾气,又轴又倔,跟个木头似的。说不通,但比较重感情。”
“可能是受他外婆的影响吧,他的婚姻观念跟他父母不太一样,我一直觉得他一定会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虽然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喜欢过谁。”
贺临笑了笑。
“老实说,当初他见完你,那么轻易就答应了结婚,是我没有料到的。”
苏日安胃部隐隐涌上来一点不适,几乎没有办法控制的,他再一次想起当年隔着一道门,贺临用开玩笑的语气和傅瑞延聊起的结婚的真正原因。
贺临的谈笑全部汇成了一根根无形的尖刺,在狭窄的空间内让苏日安如坐针毡。
苏日安无处可逃,觉得贺临似乎对傅瑞延还是不够了解,两人的婚姻状况早就不是三两句话能概括得了的。
但他一直没有接话,用沉默来应对所有和傅瑞延有关的话题。
好在贺临察觉到了他抗拒的态度,及时收住了话题,在之后的十多分钟里,自觉地没再提起任何与傅瑞延有关的事。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因为感冒,苏日安觉得异常困乏,安静了没多久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坐得很端正,只是把车窗又开得大了一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