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不断以手指阻挡,改变蚂蚁的行进路线,从中自得其乐。
江宜见他实在无聊得很,问:“小师父,怎么不见你的那两个师兄?”
童子答:“师兄已经回去了。师父让我来这里,帮大人的忙。”
“岳州有妖邪吗?”
童子摇头。
“那是为什么?”
童子道:“这个不能说。”
呆得一板一眼,十分可爱。此子在凤台侍奉,天生有一股灵性,上次匆匆一叙,给江宜留下很深的印象。二人都闲来无事,便坐在树根上小聊起来。江宜方算了一卦,预示不好,不过,因他是自己给自己算,当局者迷,也许有遗漏之处,便请童子为他解卦。
先前童子身负谷璧,借宝物灵气,测算天机不在话下,不知眼下又如何。
童子解道:“心有所系,君子见吉。”
“怎么说?”
“水山为蹇,暗藏困局。天山为遁,若心中有所思念,牵挂之人或可以破局。”
远远地狄飞白与郑亭出现在园子里。
这二人状似闲逛,目光却频频瞥向江宜与童子,不知不觉就到近前来。江宜装作才见,招呼二人一声。
郑亭道:“小师父,你家大人呢?”
童子起身,表情呆滞。
狄飞白对江宜说:“找你半天了,这园子冬天里没什么好看的,回吧。”
正要走,忽然童子问:“郑统领,世子回来了吗?”
狄飞白不动声色,郑亭回答道:“还没有。”
“那王爷见到了吗?”童子又问。
郑亭答:“也没有。”
童子呆呆地点头。
狄飞白甩过披风,当先就走,郑亭忙跟上去。快到假山后头时,江宜回头看,那童子还在原地站着。
走到背风处,郑亭说:“那盲童是跟着钦差一道来的。师父,少跟他说话,以免走漏风声,王爷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叫他盲童?”
郑亭道:“都是这么叫的。那孩子瞧着有点傻,眼睛好像看不见。”
“他可不傻,”江宜叹了口气,“他是凤台三宝物的侍奉之一,持有谷璧。谷璧可以洞见人心,在它周边的人,心力会渐渐被摄走,因此显得有些呆滞。但是,绝对不傻。你说的话他都听得懂,不仅如此你还骗不了他。他可以分辨话语的真假,更明白你撒谎的意图。”
狄飞白与郑亭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郑亭骇然。
“这是谷璧的作用,”江宜说,“谷璧是人心的映照。楚州逸客将谷璧从山林中发掘出来,见到人心的那一刻,宝物光华大放。只要有谷璧在手,就可以照见人心的虚假与真诚。”
郑亭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方才只跟盲童说了三句话,其中两句都是假话。他还叮嘱江宜莫要走漏风声,若不是江宜知道得多,他都被人看得透透了自己还不知道。
肩上倏然一沉。狄飞白牢牢握住他肩膀:“别慌。他不一定随身带着谷璧。那玩意儿是国宝,没那么轻易离开凤台的。”
郑亭黑着脸,勉强点点头。
园林中。
直到三人消失,童子才眨了下眼睛。他的两眼没有聚焦,根本不知道看向哪里。
树梢拂动,树后一人走出来。
童子道:“郑亭见到王爷了。”
“是吗?”那人说。
“世子也回来了。”童子想了想,又说。
“你见过世子?”那人语带好奇。
童子答:“世子和你长得很像……狄将军。”
日暮鳌山影远,天寒月淡,孤观的步道上踪迹俱灭。
狄飞白与江宜再次来到洞玄观,守门的老道讲:“住持说了,王爷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狄飞白道:“我不是来接他的。我带人来给他治病。”
“谁能治?”
“他能治。”狄飞白一指江宜。
老道满脸怀疑,放他们进来。观内不点灯,四处漆黑一片,老道幽幽地说:“殿下最好不要信那些歪门邪道,坏了清修。”
“放你的狗屁。”狄飞白骂了一句。
二人直奔客舍。李裕所在的房间窗内有昏黄灯光。
要恢复李裕的神志谈何容易,依江宜所见,李裕是心府蒙尘为邪念所侵,与他身上的秽气如出一辙,若有无根水在手,一切就好说了。
只是这时节又上哪里去找雨师?
“我爹是在祈雨时出事,你有没有想过,与雨师的失踪也有关?”狄飞白试图说服江宜,“也许我爹恢复意识,他就能说出线索。”
江宜占算时常能得到身边神灵的帮助,但来到岳州,便一丝消息都得不到。只怕非是天意不愿相助,而是雨师失踪一事大有蹊跷。连祂的霖宫雨师殿都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洞玄子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