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枭心有余悸地重复:“至少,别让我再找不到你……”
拥抱持续很久很久,温煦阳光轻轻落在他们的后背,陈枭固执地抱着他,恍惚中却感觉怀里抱着一块寒冷易碎的春冰,稍加用力,平静的冰面就会出现危险的裂缝。
就如同,即使是再低温的阳光,这块春冰也终会在光的照射中,无可避免地逐渐融化消逝。
就像如今的沈翊,不管陈枭付出再多的爱,都只会让他的心掰成两半,一半是痛苦不堪,另一半是惴惴不安。
天色渐暗,一到夜晚就开始转冷。
铺满枯黄树叶的道路上,路灯照亮阴暗潮湿的周遭,还隐隐散发着冷清的雨水味。
只是很细密的小雨雾,没到撑伞的程度,走在街上的两人也没有要中途打车,或者找地方避雨的意思。
彼此的脚步声都很轻,身侧距离不近不远,沈翊一语不发地转头,望着同样不做声的陈枭。
半晌,沈翊突然歪着头盯住陈枭的脸,凑过去问:“生我气了吗?”
换做平时,陈枭肯定就会贴过来,摸摸他的手,然后皱起眉记不清第几次念叨“手怎么这么冷呢?”再很是理所当然地把他手揣进兜里,不停搓热取暖。
怎么今天就没动静了,陈枭居然也会有不理会沈翊的一天吗?
陈枭不回答,沈翊平静地扯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不理我?我都先跟你说话了……”
陈枭仍旧沉默,低垂眼睛看地上的两个影子,或者用余光瞥见沈翊模糊的侧脸。
沈翊把揣在口袋的手拿出,主动靠近去挽着陈枭,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坦白:“我是生了病,所以我现在很麻烦,你能明白这个事情吗?”
“陈枭,我真的是个只会退缩的人。”
遇到任何事,只会逃避和欺骗自己。
“我还是一个非常重的负担吧。”沈翊这样评价自己。
如果必须要用更清晰的词形容自己,沈翊大概会用“累赘”。
话音一落,陈枭的眼神十分复杂,尤其转去看向他的时候,漆黑的眸子里晦暗低沉,偏偏深处藏着温柔的情绪,还密不漏风地裹挟着身影小小的沈翊。
陈枭仿佛依依不舍地望着他,又犹如叹了气般:“你愿意,我乐意,这世上还会有比你情我愿更好的选择吗?”
“沈翊,其实你不是什么负担,也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太急于求成,导致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在你说爱我之前,我忘了教你怎么爱自己。”
陈枭深深地凝视他,若有所思地说:“毕竟我来得太晚,这该是我理所应当的责任。”
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爱沈翊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能过度,更不能减少,这简直让人无计可施,以至于连陈枭这种甘之如饴的爱都黯然失色,也对沈翊毫无用处。
这就如同,从小得不到的东西,你忽然给他很多很多,这反倒会适得其反,让他最先感到的是患得患失,并且每天都要惶恐担忧下一刻会不会就是失去,因此心里就根本来不及感受得到的喜悦,瞬间就被惴惴不安的情绪堵满。
从最开始的行差踏错,到如今局面,若是想要纠正沈翊刻入骨子里的惯性思维,那必然是更加艰难的过程。
不过还好,对于爱沈翊这件事,陈枭从来都不怕麻烦也不怕艰难。
“再为了我,努力坚持一下好吗?”陈枭终于缓缓张开手,去和他十指相扣。
在这夜风中,彼此的手心都是僵冷的,但也没关系,因为只要紧紧依靠,他们迟早会感到温暖。
“沈翊,不要剥夺我和你同甘共苦的权利……”
“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可以相信我一次吗?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沈翊愣了很久,久到陈枭的眼眶都开始渐渐泛红,久到滚热的眼泪倏然流出滴落,悄无声息地混淆在细密雨雾里,伪装成这场雨中无名的水滴。
沈翊很少能见到陈枭哭,可如今这双总是温柔望向他的眼睛,现在因为要爱他,常常会攒满泪水。
因为要真真切切地爱沈翊,所以沈翊落不下的泪,陈枭替他落了。
又冷又潮的街道,风陡然吹来,卷起铺在地上的树叶,刮出一阵“沙沙”声响。
沈翊的声音含糊细微,隐约中带着一点颤抖沙哑的哽咽。
“那你要好好教我,我才会爱自己……”
接着,他神色强作镇定,还非要满不在意地说:“我可是很麻烦的,你还要教很久的。”
陈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缓缓地说:“那就好,我就是想慢慢教,慢慢地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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