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成箫道,“燕远道在商界所有‘大演说家’里出类拔萃,而郑荭早早就以杀伐果断的商业决策著名。”
“刚一结婚,他们就想尽办法要孩子。郑荭的体质不适生产,燕鸣山的诞生,他们努力了三年。一经诞生,燕鸣山就被当接班人一般魔鬼培养。”
“那为什么……”我下意识为燕鸣山申辩。
成箫却忽然转过头直视我。
“知道燕鸣山在贵族少爷小姐中流传什么名声么?”
他话题岔开的让我措手不及,我疯狂搜寻着之前的记忆。
“收集占有癖?”
成箫活动了活动双臂,轻声道:“收集占有癖,和天资愚钝。”
“燕家的太子爷和燕氏夫妇想象中的相差甚远。在他们看来,燕鸣山天赋极差。”
“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他既没有燕远道长袖善舞,又没有郑荭对数字和决策的敏锐度。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果断的收回了对燕鸣山的所有投资,转而开始寻找新的接班人。”
“而傅远道,就是他们找到的好苗子。一个完美契合了他们想象的好儿子。”
“他们没避着任何人,于是整个上层圈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这个学校里哪怕你随意拽几个家世不错的人,应该都清楚。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看不惯燕鸣山的原因。”
“无论燕鸣山多么优秀,哪怕他的成就已经胜过了身边所有同龄人,上流人间对他的评价也只有一句话。”
“天资不足,努力有余。”
“逼得爹妈宁肯把家业给一个外人,也不肯给自己的亲生骨肉,得是有多窝囊。”
天资不足,努力有余。
多好的,否定一个人全部的话术。
我想起燕鸣山站在领奖台上时,轻描淡写时,也曾这么形容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沉重的锁,扣在了燕鸣山脖子上,他用尽全力去打碎,最后也只落得个越勒越紧的下场。
我又想起当我曾无数次那种痴迷的口吻告诉燕鸣山,他的那些天赋,那些完美无缺有多么令我爱慕。
那时的燕鸣山,该有多恨我。
“所以我说上层人都是蠢货。”
成箫的声音传来,轻飘飘的,含满不属于他们圈子里的人该有的轻蔑与厌恶。
我没忍住笑:“能有上层人的好命,我觉得我乐意做个蠢货。”
成箫转过头,没再看我。
他的衣摆被风吹起,向后自由地飞起,却又被他重新拉紧紧箍。
“我和燕鸣山,应该都更向往你的生活。”
成箫的这句话,我一直没明白过。
其实在天台上发生的整段对话,我都鲜能够解。
原来不够满足期待,便是愚钝。
原来努力只是笑柄,未来不值得做赌注。
原来哪怕比不上的人,也可以是自己优越感的来源。
我其实知道成箫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
很多人,包括燕鸣山本人,都觉得我对燕鸣山滤镜太过。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好的,干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大概当我了解了所谓“百般是错,努力有余”后,就会祛魅而转头离开。
但当最后分别,成箫问我,还会像从前一样痴迷燕鸣山吗时,我笑着回他会啊。
燕鸣山啊,在我心里。
做神明是曦日,做凡人时是晖月。
我于是能不分昼夜,抬头仰望。
之后的每一天,我注视着燕鸣山。
我明白日月轮替的界限只有一瞬,我知道,在那个瞬间,我会和他靠得特别特别近。
我最终等来了那一瞬。
但那一瞬的到来,让我几乎心脏骤停。
燕鸣山倒在跑道上。
他最后看向了我隐匿着的地方。
第26章 狗绳
光临医务室,对我来说不是稀罕事。
但为别人而来,我还是第一次。
我们高中的医务室,相比普通学校来说要强上不少。建了三层,还有独立的药房,不怎么复杂的仪器检查都能做的了。
毕竟医务室的完善与否和少爷小姐们的安危健康直接挂钩,马虎不得,也多的是投资。
供病患休息的几间屋子建的很大,里面并排放着好几张床。
出于隐私考虑,床和床设了屏风,前后也有遮盖的帘子。
我坐在空着的病床上。
床尾的帘子被我拉了上去,密闭的空间里,我蜷缩环抱着腿。
燕鸣山与我一屏风之隔。
他打着点滴,躺在隔壁的床上。
我是一个小时前将人背过来的。
路上有多少人看到我慌乱犹如天塌了的表情,以及满头大汗吃力又狼狈的样子,我不清楚,也不是很在乎。
我的面色把校医都吓了一跳,进门的时候还以为我背上的人出了什么大事儿,一股脑的全拥了上来,再三检查确定只是过劳和脱水后,各个都像免刑了一样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