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天,我什么其他的行程都没安排。我要取走它,精心包装,然后发呆,用一整天的时间去想送给燕鸣山时可能的场景,从未来窃取点幸福,预先私藏,偷偷快乐。
尾款付清,我身无分文。
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左边口袋里的蓝丝绒盒子,我像防贼似的手伸进口袋里捂着,明明无人在意,我却觉得所有人都惦记。
拿到盒子没一会儿我就揣进了口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我低着头,快步往回走,想赶快到家。
但埋头只顾自己走路显然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撞到了人,对方的东西被我碰撒了一地。
“对不起。”我回神,迅速蹲下身,帮人捡着。
捡着捡着,我背后有点冒汗。我曾短暂地在奢侈品店打过工,散落在地的许多包装我都见过。我撞到的人非富即贵,恐怕不好惹。
我想尽快摆脱这个人,以免自己缠上更大的麻烦,起身将东西递还给对方,我抬头,发觉面前站着的是位老人。
她正看着我,眼神里的意味我品味不出。她没第一时间接过我的东西,反而是她身边闪出来几个人意欲接手,各个一身制服,明明我不该见过,面孔我却没由来觉得熟悉。
“不用。”
老人忽然抬臂挡回了几个人冲我伸过来的手,看向我的神色依旧无波。
“你撞得我,帮我提着东西,送我回车上。”
我忽然觉得心慌。
“我能不送吗?撞到您我很抱歉,但我赶时间。”
“为什么赶时间?”老妇人轻飘飘抛出的话,却让我觉得有些脊背发寒,“你不是没在上学?”
她认识我。
这个论断在一瞬间确凿,无需求证。
“能送吗?”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是否好看。
“我大概也说不了不能。”
我收回手,又从她手里接过了剩下的包裹。
她似乎怔愣了一下,没想过我还会来这一出。
我向上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扭头看她。
“送都送了,干脆都我来吧。”
一路上,老人一直不紧不慢走在我身侧。
“以你的身价,来这种街区做什么?”
我低头看路,闻言回她道:“来买送人的东西。礼物么,贵点才拿得出手。”
“送谁?”
我的手紧了紧:“朋友。”
“朋友。”她笑了下,重复我的话,却让我的不安感再次飙升。
我什么也没再多说,暗自祈祷她不要再看口问我什么。
好在接下来的路程她如我所愿保持了沉默,一直到了车边。
我将提着的东西递给穿制服的人,拉开了车门。
老妇人坐了进去,了下裙摆,然后看向门外站着的我。
和她对视了片刻,我垂下手,低头迈进车内,坐在了她身边,关上了车门。
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笑,意味不明:“你倒是聪明。”
我扯了扯嘴角,回道:“更多的人说我蠢笨。”
车子缓缓启动,一路上没人讲话。
身旁人的身份我知道的七七八八,对方似乎也不打算遮掩,还有嫌疑故意让我提前明白。只因现下我坐的车我太过眼熟,不知道有多少个傍晚,我站在路边看着它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野。
等到了目的地,我松了口气。
面前是一家餐厅,不是我预想中的什么小黑屋,不会有什么把我架起来拷打的桥段,这让我觉得万幸。
他们领我进了包间,一群人列排站在墙边,看着我坐在老人的对面。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押送过来的犯人,怎么好像一举一动都在注视监视下。
服务员过来上茶,端菜。
饭摆到了我面前,我也没敢动筷。
对面坐着的人倒是动了筷,但一句话也不说,让我愈发摸不着头脑。
我向来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祖母。”我率先开了口。
面前的人瞥了我一眼,我于是知道我没猜错。
这是传闻里,燕家那个仍旧具有不少话语权的老太太。
燕远道的生母,燕家发家时的主母。
也是诸多人所说的,燕鸣山找到的新靠山。
“燕鸣山都不这么叫我。”
我顺从改口:“燕夫人。”
“如果您是来告诉我,让我立燕鸣山远点的话,那没必要,我已经离他很远了。”
“我早就不在学校了,打扰不到他学习。我知道我成绩差,人也混。但您相信我,我比您都希望他能考得好。”
“我不会拖累他的。”
我在赌。
我赌没人知道我对燕鸣山阴暗的心思,我赌没人相信燕鸣山那样的人会对我这块烂泥生出占有的欲望。
我能有什么图谋,他能有什么渴望?不是所有人都同我们有一样病态的情感,纵使我明目张胆,又有多少人一定会往暧昧不清的方向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