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笑了笑,她知道医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确实有那种人能靠化疗再活个几年的,但那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命,她有钱吗?
就算有,她能用吗?
她的孙子没有父母,这辈子一出生就已经比别人多了一条难走的路,她别的给不了方锐,还不能为他留点钱吗?好让他以后不至于那么难过。
方老太拿走检查报告:“谢谢你了医生,我回去了。”
医生还想说什么,方老太没听,她转身就走。
神色平常,没有哭没有哀嚎,也没有跟医生诉说命运的不公,而是安静地,自若地拿走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门诊室。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大多没有笑容。
看吧,她就说医院是个晦气的地方,每次一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也是有过好事的。
方锐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家医院,那个时候他们全家人都是高兴的。
医院大门口有很多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和摩托车,方老太略过朝她招呼的手,径直往公交站走去。
她坐公交车回到家里,又如往常一样牵着谢幸的手去菜市场买菜,再回家做饭。
之前她还会强撑着吃一点东西,今晚却是一口都没吃。
吃完她给谢幸洗了澡,很早就让谢幸上床睡觉。
这个房子原来是儿子夫妻小两口自己住的,人没了之后方老太才搬进这里,为了照顾方锐,原先她是自己住在乡下的。
家里小,只有一间房间,方锐小的时候她都带方锐一起睡,后来孩子大了,她就让人在客厅搭了个隔间,隔间放张床。
她是准备自己睡那里的,所以床也买的小。
但是方锐不肯,那孩子乖,心疼她,非要自己睡隔间,把房间给她睡。
拧不过方锐,方老太还是继续睡在房间里,于是那个小隔间成了方锐的“房间”,后来谢幸来了,谢幸跟方锐更亲近,一个小孩也占不了多大位置,于是方锐的“房间”成了谢幸的“房间”,方锐的“小床”也成了谢幸的“小床”,方锐上学的时候谢幸自己睡,方锐回来谢幸就和他一起睡。
方老太平时睡觉不会关房门,因为总担心谢幸一个小孩自己睡会不会翻下床,夜里经常起来给他盖被子。
今晚她却难得的关了房门。
屋里灯都关了之后特别安静,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方老太摸摸嗓子,坐在床尾愣神。
喉咙疼的睡不着,她想起自己丈夫刚去世时她也像现在这样时常一个人坐在床尾,后来儿子儿媳去世,她也总坐在床尾,一坐就是整夜。
之前脑子里想的是丈夫,想的是儿子,想的是儿媳,现在想的是方锐。
方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她已经活得够久了,她不怕死,只怕方锐以后没有家人。
方锐才十六岁,她死了,方锐就是个没有监护人的孤儿,他以后该怎么办?
别人结婚有高堂喝敬茶,生孩子会有父母帮忙带小孩,方锐什么都没有。
要是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第44章 苦难啊
方老太在得知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之后就没考虑过治疗的问题。
这一题她不会产生任何可供选择的选项,她想的只有自己还能活多久,而不是该怎么治疗。
她瞒着方锐,瞒着谢幸,瞒着所有人。
这些天她开始没再去打工,时常觉得浑身无力,夜里疼到睡不着,白天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
她在卫生所买了一些止痛药,但是有规定数,人家不敢卖太多给她。
她只好在这家药店买一些,隔两天再去另一家药店买一些。
止痛药其实也没多大的效果,但好歹能缓解一点。
她现在已经开始连米饭都咽不下,只能熬一些粥,熬得很烂,用一个小锅慢慢炖。
再另外起锅给谢幸煮碗米饭吃。
她觉得正在生长的小孩喝粥是喝不饱的。
这么过了有半个月,她连粥都开始喝不下去,整个喉咙跟堵了一样,水只能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她上市场买了一个破壁机,花了小两百块钱,在厨房偷偷把粥搅碎,做成流食一点一点喝。
这周方锐放学回家觉得太不对劲,阿嫲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
他和谢幸吃完饭,主动把碗筷收拾去洗,其实每回方锐有在家的话很多时候这种家务活都是他在干的,他知道阿嫲累,总想着多分担一些。
方老太早早就躺上床休息,方锐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放心,想倒杯水进去给阿嫲喝。
碰到水壶才知道家里连凉白开都没有。
于是方锐烧了水,为了让开水快点凉,他站在阳台,用两个碗不停来回把水倒来倒去,这个办法很奏效,开水很快就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