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将方锐围起来,为首的那位似乎认识他,面无表情地对方锐说:“方先生,请你离开。”
方锐只是想见一见谢幸而已。
他有些无措:“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那些人却不给他机会,他们将方锐赶出许远:“再来我就直接报警了。”
方锐愣愣地站在远处看了很久。
沈清在他离开后拨通了他的手机,没有其他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方先生,以后别再来了,李昀正在接受治疗,他恢复的很好,现在已经不会想起你了。”
方锐被这句话砸得差点跌倒,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很疼,心里疼的难受。
他回到石鼓区,回到白云巷,看着眼前和刚才截然不同两种环境的地方。
心里有个念头告诉自己,别再去了,别去找了,就让他在那边过属于他的人生吧。
他本来就不是谢幸,他是李昀。
方锐思绪回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沈清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我没想到你们还能在一起,方锐。”
“你挺厉害,竟然能让他找你那么多年。”
方锐心下叹口气,缓缓开口:“我让他接电话,您稍等。”
他拿着手机下床,走到阳台边上,站在谢幸身后。
谢幸刚转身,方锐就把手机递上去:“你”
他顿了顿:“你妈妈。”
谢幸皱了一下眉,把手机接过去,语气并不好地问:“什么事?”
他和沈清没有多深的母子情分,找不到方锐的头几年他是恨沈清的,连带着所有李家人都遭他怨恨。
对于李家那些人,除了已故的老爷子,其他人谢幸从没给过一点好脸色。
谢幸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不再是那个傻子,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任何事情。
他的母亲叫沈清,是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商人,所有的人和物在她眼里都是衡量利益的东西,她的眼里只有钱和权。
这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谢幸从出生起就背着她给的所有压力,别的小孩能哭能玩,他不行。
睡醒就是看书,写字,学习。
在他仅有的童年记忆里,仅有的一点快乐是在爷爷身边时。
他甚至一年都见不到沈清两面,这个所谓的他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孩子。
在最调皮捣蛋的年纪里,他被剥夺当小孩的权利。
于是他在一个无人的午后逃跑了。
他把保姆支开,躲掉别墅里的保镖,一个人偷偷跑出门,坐上陌生人的车去向远方。
他想去爷爷家。
以往上车他只需要和司机说去哪里,司机就会送他到那个地方去。
可这回并没有。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不知道世界上有“人贩子”这种说法。
他以为只要他说去爷爷家,他就会到爷爷家。
就是在那一天起,谢幸经历了一生的恶梦,哪怕是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会心惊的噩梦。
2005年,李昀失踪。
他被塞上挤满人的面包车里,被蒙着眼睛,嘴巴也被胶带绑着,他说不了话,看不见东西,恐惧让他一直在哭,不停地流眼泪。
他能感觉到车上有很多人,大家都挤在一起。
接着他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有很多小孩。
他在这里待了一年。
在这里没有衣服穿,没有水洗澡,他只有一个很破很破的小盆,每天都要拿着那个小盆到处走到处乞讨,能讨到钱的小孩才有饭吃。
不听话的人就会被打,他的头发被剪刀剪得坑坑洼洼,混身又脏又臭,他就是个小流浪汉。
但他是最会讨钱的小流浪汉,吃饭的时候他碗里饭是最多的。
因为能讨钱回来,所以他很少挨打,别的小孩每天都要挨打,打到流血,打到手指断掉,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求饶。
然后接着出去乞讨。
很多小孩谢幸只见过一两次,那些长得漂亮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会被卖掉,卖到哪里没有人知道。
谢幸逃跑的那天看见坏人用剪刀捅小孩手臂,那小孩一边哭一边疼得在地上滚。
看着太痛了,他很害怕,没忍住也哭。
后来的记忆逐渐开始模糊,谢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里跑出来的,他只知道他很饿,也很冷,每天都在垃圾桶里翻找吃的。
他记忆里存留着的所有东西都没有颜色。
连天空都是灰暗的。
夜里他会躲在没人的楼道里,或是公园里的公共厕所里,那种地方能为他遮挡风雨。
那种生活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人。
那个人带他回家,给了他很多好吃的,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