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正落在宁延昭的鞋尖不远处,差几分便正中砸到他的脚,可惜小公主不是经年习武,没有准头,也伤不了他分毫。
“宁大人也不肯死吗?”未见宁延昭的答复,李笑笑将含在嘴里的梅肉用力咽下去,而后舔了舔指腹上徒留下来的糖霜味儿:“本宫的阿娘,是最最好的人,与天子无关,宁大人要打杀本宫,却不敢亲手将本宫如何,便自戕于此,想必厂公便会如您所愿,亲手将本宫送入黄土,为卫家忠烈报仇,但本宫不允许宁大人这样说本宫的阿娘。”
“与天子无关?”
“六公主是真的惧死,还是非要在下官面前装傻呢?当年谁人不知狗皇帝要除的是沈家,若非沈后诡计多端,卫家何至于成为了替罪羔羊,公主如今冠冕堂皇的将最好二字置于沈后身上,就不觉羞愧?”
“狗皇帝与沈万岚本就是一丘之貉,公主听过轮回么?就没想过自己为何沦落如此境地,午夜梦回时,就不曾听见过卫家之人的哀嚎吗?”
宁延昭这番话说的气急,吵的人脑子都跟着嗡鸣作响,李笑笑也蹙起了眉,连同方才被她捧在手里的纸包也被扬了出去。
糖霜梅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洒了宁延昭一身,不过这些梅子打人并不疼,他冷声笑了下,而后俯身将匕首捡起,再次放置在了李笑笑面前:“公主很聪明,当也明白下官的意思,卫寒致他从来不亏欠沈家,亦不亏欠你。公主若真可怜他,当自断,莫做那假意情深之人。”
“世族百家,皆是侍君之臣,君令之下生死有命,宁大人是与本宫一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宁延昭的脚步声愈发近,李笑笑也从榻上站起身来:“又哪来的底气和本宫谈及...”
李笑笑的话还未说完,宁延昭便一步跃到了李笑笑跟前,将手中的匕首抵到了小公主纤细的脖颈上。
吉福在旁看得惊心动魄,她想阻拦,可惜力气太过渺小,一把就被宁延昭推翻倒在地上,碰到了厅中的木质花架。
“宁公子杀我便只杀我,但本宫仍要道一句不服,厂公他曾与宁公子一样恨极本宫,恨极沈家,但要沈家为天子的不仁担下责任,本宫还要问一句凭什么。”
“本宫的阿娘,身出沈家,为保家族而拼尽全力,她有什么错处,试问宁大人若为当日的沈后又该当如何?厂公他不该沦为众矢之的,你们这些日自诩忠直之士,不去讨伐始作俑者,偏杀我一个公主,与我论及一个因果,可想过卫寒致成了天子,便做实了卫家谋逆,卫寒致他到死都是奸佞贼子,而当今这位天子,只会被世人叹息一句软弱无能的可怜人罢了。”
宁延昭手中的匕首便死死的抵在她脖颈上的,他兴许并无意伤她,但这番话说完时,李笑笑还是觉出了脖颈处一股温热的液体沾湿了领口的衣衫。
黏腻的衣衫贴着肉,却不及喉头哽咽着的委屈难受。
“得罪了。”宁延昭看着李笑笑跌坐到墙角下,目光也落到了她颈处那道青紫的淤痕上。
那是献帝险些将自己亲生女儿掐死在乾元殿的罪证,他与朝中那些言官站在了一处,都以为是这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流言。
只不过那些言官口诛笔伐斥责的是陈菩胆大包天,而他觉得陈菩被女人所迷罢了。
第136章 136【修】 真的想
136
陈菩回来是已是日暮, 并未赶上宁延昭离开的脚程。
李笑笑没有再回那间闷热的石室,而是与吉福一并呆在了外厅中。
夏日里的傍晚没有比白日凉快几分,李笑笑怕冷, 因此石室里才燃着热炭, 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在这炎炎夏日里, 无疑都是希望凉快一些的。
只一墙之隔, 外厅摇着冰扇,与石室诚然是冰火两重。
她常日里都是乖乖待在石头密室里面的,偶尔出来一次, 才觉原来外厅之中是这样的凉,凉的她在朝日的窗下静坐,骨头里透出的森森寒意都让她瑟缩不停。
吉福上前递过来一件秋后的加绒小袄, 披在了李笑笑肩头:“公主何必在这里苦等?”
“算不得苦等, 厂公这人兴许有钱,但太过铺张, 石室里燃的那些, 兴许足够困苦人家十数年的温暖,我总要节省些, 不然与...”
“与父皇有什么区别。”
李笑笑心理已经是极不愿意认可那个万人之上的男人了,她说完这话,便觉得脖颈那一圈
被用力勒掐过的地方抽抽的发疼, 比宁延昭真刀留下的那道口子还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