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招,已突破至六品的妖王发出一声痛哭的尖叫,震得弟子们又是一阵吐血昏阙。
谭灵朝离得最近,七八样保命法器,几乎是从乾坤袋里飞射而出,挡在了她面前,碎了一件后,立刻被她催动下一样。
饶是如此,所有法器都碎了个干净,她还倒退了好几步,胸口一阵闷击,吐出一口淤血。
“从嫦!老娘可是医师!能不能保护一下我啊!你好歹冲上去之前提醒我跑路啊!!!”
天空中,那道绛紫色人影对着她这个方向晃了一晃,似乎在说抱歉。
谭灵朝气得直跺脚。
倒不是心痛这些法器,反正她们药王山的赚钱都快。
主要是这妖王,达到炼虚初期,虽说还不稳定,因是化神中期左右。
即便如此,她区区一个元婴,受这一下,没魂飞魄散都是命大!
她又不是从嫦这种变态!
能跃阶和妖兽硬碰硬的!
很快,妖兽的身躯缓缓倒下,谭灵朝来不及抱怨,一个调息后,立刻飞身上前,接住坠落中的从嫦。
从嫦一身骨头碎了个稀烂,更棘手的是她右手经脉,几乎被暴涨的剑意砍成泥了。
谭灵朝迅速从乾坤袋里召出几个白瓷小瓶,几道青绿色灵力包裹着药香浓郁的丹丸,飞速投入从嫦口中。
“阿朝……兽毛……”
谭灵朝翻了个大白眼,“知道知道!给你师父做毛笔的兽毛,给你小师妹做坠子的兽牙,你看看这一地尸体,谁跟你抢那些个破烂啊!”
从嫦闻言,才露出一抹笑来,彻底放下心,昏倒过去。
师父,我已经能斩杀六品妖兽了。
等我斩到八品,就能回家了。
*
昏迷的时候,从嫦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梦里,还是十二年前。
那时的她,刚修炼到金丹,第一次随师父下山。
那一年人间在打仗。
一个王朝没落,数个小国分裂崛起。
师父要她去看人间。
她一路看遍了尸体堆砌成山的战场,看见凡人鲜血染红了土地和河流,看到空荡无人的村庄,只剩妇孺老幼无神地望着村口。
那一年,人间死了很多凡人。
她问,我能做什么。
师父答,什么都不能。
她又问师父,我明明可以救他们,可以阻止战争,为什么不让我去做?
师父冷冷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只是原定好要在结丹后教给她的那一剑,师父没再提起过。
她们在人间走了一年。
一年,那仗也没打完。
士兵死了,孩子与妇人又顶替上。
从嫦不理解。
师父到底要她看什么。
最后,她们走到一个村庄。
这个村子里,横列着几十具尸体,还有十来个坟包。
一个极其瘦弱的凡人小孩,用手挖着土,努力为这些尸体寻一个归处。
从嫦再也没忍住,她冲了上去,帮这个孩子埋了村子里其他人,然后跪下哀求师父。
我们带她走吧。
师父冷冷垂眸,问,带回去能做什么?
从嫦咬着唇,她已经没有父母了,她这么小,放在这里会死的。
区区凡人,你当真这样在乎吗?
从嫦含着泪,道,我在乎的。
那个小孩怯生生立在一旁,捏着破旧不堪的衣角,一脸懵懂。
师父一叹。
从嫦,你的心太软了。
她不懂,她拥有力量,为什么不能保护哪怕一个凡人。
但师父终究也不够心硬。
她们带回了那个小女孩。
后来,那个瘦弱的孩子就成了她的小师妹。
小师妹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即便如此,她仍是很快乐的生活在天剑山上。
从嫦将她养的白白胖胖,日渐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
师父虽然不与小师妹说话,却从没阻止过她与小师妹相处。
天剑山上是她们一同种下的蓝花楹,到第十年时,已经很高很高了。
师父会坐在蓝花楹树下看她练剑,小师妹就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添茶倒水——只有师父在时,她才是老实乖巧的。
师父一旦不在,小师妹就是个野猴子。
蓝花楹簌簌地落,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殆尽。
梦里,从嫦忽然觉得有些寂寥。
她终于学会了师父教的那一剑,突破元婴,能斩妖王。
可她有些想家了。
*
入夜。
天剑山上少有的起了大风,吹得满山蓝花楹一日便落了个干净。
白珠怜也少见的做了噩梦。
梦里,是她十五岁生辰,从嫦说要给她大办一场。
但那一日还没来,从嫦也还没学会那一式剑招,就被南枝赶下山历练。
南枝说,没有斩杀八品妖兽前,不许从嫦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