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216)

只能每一日悬心地瞅着。

在她脱缰的想象里,有时四哥饿成了一具人干;有时又成了个乌漆麻黑的大魔王。她掉了几次泪,吃不下也睡不香。

后来觉得,老这样揪心也不是办法。

干脆把心一横,做好了当寡妇的最坏准备。如此一来,反而无所畏惧了。就算刀山火海的苦也是他自愿受的。随他去吧。

**

雪砚拿出了将军夫人该有的淡定,只管自己养胎。

累了就睡,醒了就吃。

每一日,仍在画境中认真地做功课。

暇余时间,遍览经论和道藏,提升自己的知见。

除了打破镜子那一次,“意生身”没在画境外的地方成功过。

想搞懂怎么回事,她只能自己去书中找答案。

道家的体系中,有“出阴神”和“出阳神”的说法。出阴神是没身体的。和鬼的境界差不多;修行人通常避之唯恐不及。

“出阳神”则有血有肉,有形有相。是长期修持证了道,得到的“身外之身”。

而在佛家经典中(楞伽经),对“意生身”也有明确阐述。

狭义上讲,专指证到菩萨果位后,能得到三种境界的“意生身”;广义讲,每个凡夫的身体皆是意念所生的。

我们的心一死,一崩溃,这条命也就枯萎了。

血肉之躯的核心是精神。

雪砚有自知之明,她离证道还有十万八千里呢。想来想去,必然是师父开的一个方便之门。怎样才能一个作意,让“身外之身”跑出去呢?

她怎么都办不到。

好像越使劲,越不得力。哪里堵住了似的。

**

已是酷热的时节了。四哥仍没有归来的迹象。那一幅静穆冷酷、充满宇宙感的黑暗巨画,依然悬在山顶上空。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连时间也不存在了。

雪砚怀疑,他知不知道已过去几个月了。

腹中的孩儿已由花生米长成一只柚子。她的肚皮有了微微的隆起。“柚子”偶尔会蹬一蹬腿,骨碌地翻个身。

这些孕育新生命的惊喜瞬间,全都被孩儿他爹错过了。

家里人怕她孕期孤单,轮流地来陪着。每每被问起老四干啥去了,雪砚只说出秘密任务,对她也没有讲。大家软语安慰时,总附带着骂他两句。

好像骂了他就是疼她似的。

雪砚其实不想要人陪。

拉扯家常也挺累的。她宁愿自己看一看书。

天已热得不能安生。对地处北方的京城来说,这天气几十年不遇。坐着不动也挂一身浆。为了让她舒适,家里的冰不曾断过。

夏日的冰,冬天的炭。一天要挥霍上百两银子。这样的奢侈,换作以前她会觉得折了寿。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小爷,也拿钱不当钱了。

盛夏的宁静,从蝉的长嘶中流淌出来。

这一日,又是一场深甜的午睡。

醒来,颇觉流年如梦。

雪砚不想惊动嬷嬷们,起身倒了杯茶,安静地等身体的苏醒。习惯性地扫一眼四哥那边,便拿起榻几上的书慢翻起来。

最近爱读“列子”。

书中的玄奇神妙让现在的她很有共鸣。读来常有小悟。

《列子.周穆王》篇中记载着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恰如她现今的写照:老成子师从尹文先生学幻化之术,三年也未有所成。

他心生气馁,十分苦恼,向师父真诚求教。

尹文先生屏退了左右,对老成子说了机要心法:“昔日老子骑青牛出关时,曾秘授于我一句话。你回去好好地参悟吧。”

什么话?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幻也......知幻化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意思是:一切有形有相的东西全是幻妄啊。只有体证到这一点,才能掌握到幻化之真谛。老成子回去参了整整三个月,开悟了。

自此精通了幻术,“冬可雷,夏造冰,走者飞,飞者走”。

雪砚读来欣羡,浑然忘我......

四哥曾说,世间一切是有形有相的空。想必,他早已体证到这一点,才进境神速,把幻术玩得所向披靡。

雪砚痴痴地想得入了神。

脑子里静谧异常,好像有宇宙的回音在深处震荡着。曾经读过的偈子和禅诗开始自动反刍。“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

人生不过是刹那的顿现,一场流幻啊。

她一动不动,倾听着宇宙的声音:微风的流淌;嬷嬷的扇子声;蝉的长恨歌,鸟的和鸣曲,玉瑟、春琴在耍嘴子......

一切忽远忽近,如空花般生灭着。

最深处的底幕,却是永恒寂寥和静穆的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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