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缱坐下,迎着他哀怨的目光,将愫愫爱吃的菜全移到她面前,只给他留了一盘绿汪汪的青菜。
“你来做什么。”
月如琢早就知道自己如今在沈缱心里的地位接近于无,但是对着光亮可鉴的石桌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我费了大力气才上来,你就给我吃空气?”
看着他实在可怜,愫愫将面前的蛋花汤推到他面前,“究竟什么事,这下可以说了罢。”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月如琢舀着汤,语气随意,“就是方既死了。”
“谁杀的?”
“方怀之。”他忽而一笑,眼中化开一抹看不透的深沉,“你说奇怪不奇怪,方家的家主,竟然派人杀了自己的族叔。”
当着方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面,如此堂而皇之,没有丝毫遮掩。
方既被杀对他们是件好事,但她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他和方怀之有旧怨?不过方怀之自小就被抱出了方家,他们二人一个在都城,一个在岳州,按理说不该有什么仇怨瓜葛……”
“方怀之夺权不过几月之前的事,恐怕连方家的人都认不全……”他喝了口汤,按下纷乱的思绪,“不过此人倒是为月家除了个大患。”
愫愫回想起当日一瞥,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此人没有那般简单。”
三碗汤下肚,月如琢才想起来他是来做什么的。
“昨天有人找到梅庄,说是从朗州来的,要找你。”边说他边拿自己比了比,手横在胸前,“就这么高一姑娘,脖子上戴了个银圈,圈上拴了一圈玉佩。”月如琢边说边在空中笔画。
“伊葭?”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愫愫扶额,略微无语。什么银圈,那是璎珞。她嫌此物麻烦,因而不常戴。斯湫和阿浮平日要做事,也不会佩戴此物。只有伊葭还是个小姑娘心性,对璎珞这等精致华丽的饰物最是喜欢。
“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问我你在何处,还说有人让她给你带了信。”那姑娘警惕跟只猫似的,警惕得很,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肯多说。
“信呢?”
月如琢无奈摊手,“她自己揣着呢,我说今日给你带来,她死活不肯,说什么要亲自将信交给你。”他就没见过这么人精的姑娘。临出门时还摆了他一道。他月如琢活了十多年,还从没有像今日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的。
“你快点儿把人接走,我可治不了她。”
“知道了。”愫愫不咸不淡回答,心下却打定过几日再去,让月如琢自己也尝尝风水轮流转的滋味。
月如琢吃饱喝足,潇潇洒洒拂衣而去。
第53章 约定
◎
夜里,他又梦到了前世。
没有……◎
夜里,他又梦到了前世。
没有意外,他见到了那份契约,还有他签下契约的缘由——一张药方,还有一块碎裂的玉玺。
与现实不同的是,梦里没有阿愫,只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终年空无一人。
他能够感知梦中的他一切所思所想,甚至连思念这般微妙的情绪他也能察觉。偶尔雨停的时候,那个沈缱会出来晒晒阁楼里的古籍,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端坐于神位之上,间或对着一幅画像发怔。
那画像他已看过千万遍,是一位笑意盈盈的少女。
是他的阿愫。
他合上卷轴。
梦醒了。
今夜是十六,明月如玉盘挂在树梢,辉光幽冷。沈缱披了件衣服起身,轻轻穿过庭院。月下轩窗,少女面容恬静,许是做了美梦,唇角微微翘起,沉睡在莹莹月色里。
沈缱心弦动了动,眼底化开一片温柔,凝视半晌,他悄无声息关上了窗户。
他回到院子里,在凉亭下停了下来。
“他与你定的契约……还剩多少年。”
竹林边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漫天光华笼罩他身,仿若游离于人间的神仙。
“七年。”
“如果,这辈子还未成功,又当如何。”
燃灯声音仍然平静,“她会死。”
“同前世一般?”
“对。”他目光落在他身上,“她会如前世一般,只有二十三岁的寿命。”或许更短。
沈缱望向遮住月光的窗子,声音飘渺,“何时动身。”
“越早越好。”
夜风幽冷,话语被风吹散,沈缱的心一寸一寸冷静下来。
“好。”他轻声道。
梅庄。
伊葭坐在院子里,和月玲一起编络子玩。两人年纪相仿,性格也合得来。伊葭又时常和她说起愫愫的事,不过两三日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有个男子来寻赵姐姐……也就是说,她现在没有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