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道歉,要认错,要去坐牢,我们才能有以后。’‘那我的爸爸妈妈呢?你能把属于她们的以后还给她们吗?!’
“爸爸骗我,爸爸骗我……”殷莲弯下腰,右手牢牢捏着水壶的塑料把手,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所有的事情都和她认识的不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事情应该是什么样的殷莲一点也不清楚。每个人说的规则都不相同。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混乱的线在殷莲的脑海内缠绕,成为一团连线头都找不到的乱麻。
殷莲的呼吸乱了,心跳乱了,没有人打她,可是她浑身都在痛。
远远的地方有一道亮光破窗而入打在江闻笛的身上。江闻笛眯了眯眼睛。殷莲佝偻身体,狼狈无措的像是被打破的玻璃娃娃,她碎了一地,没有人去捡起她,补好她。
江闻笛突然释然了。
她被父母爱着,尽管失去了她们,但江闻笛坚信她们在天上也还会继续爱她。她被养母爱着,被毫无血缘关系的舅舅爱着。她被真实地对待着。
江闻笛不是白眼狼。她的世界被爱填充,所以她才能放下怨恨,快乐的生活。
她不是遗忘,也从没有真正遗忘。她记得爸爸给她做的每一件新奇的小玩具,记得妈妈教她的每一首儿歌。她没有忘记过她们。
至于殷莲。没有人爱她,没有人真实地对待她。她一直活在虚幻的世界,照的镜子都是哈哈镜。
扭曲的世界里被养育出的扭曲的孩子。原来真正被困在过去的人不是江闻笛,而是殷莲。
她好可怜。
难怪小姨总喜欢说,It is easier to build strong children than to repair broken men.
江闻笛往前走了两步,踏过那道在她们中间以阴影划分出的分界线。她弯下腰,看着殷莲失神的双眼,说:“等你真正明白你的错误,明白杀人为什么不对,你再来找我道歉,我可能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
她确实可怜她,甚至还有点心疼她。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
这不能因为她有可怜的过往就被原谅。
江闻笛不等殷莲作出反应,挺直腰杆,目不斜视的路过她,大步往前走。
雪还在下,风也没有停,十二月三十日的太阳还是升起来了。
第65章 加剧
车厢的隔音不好。江闻笛和殷莲的对话,江休云听得一清二楚。
江闻笛大怒质问殷莲时,江休云没有开门制止。她用毛巾擦着凌荇额头上的冷汗,又摸了摸凌荇额头上的温度。
凌荇蜷缩在被子里,手攥成拳头放在脸颊边,是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最常有的动作。她的额头摸起来比几个小时前好了很多。江休云看看药包,剩下的都是铁打损伤的药,江寄林捡来的布洛芬也已经吃完。车要是再不开,那么真的要听天命了。
身后车门被呼啦一下拉开,殷莲的脸沐浴在晨光里还是一片惨白。
江休云若无其事地从殷莲手上接过水壶放到桌上,她说:“凌荇的烧开始退了。不过药已经吃完了,你要记得多给她擦擦汗,不要让她再着凉。等她睡醒,你用水给她擦一擦身体。”
殷莲站在门口,“嗯。”
江休云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我睡一会儿,你看着她吧。”
殷莲接替江休云的椅子坐下,这回连一个‘嗯’都没有了。
照顾病人原本就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何况凌荇突然的高烧和突然的退烧都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急速。江休云的体力实在有些跟不上。她交代完后,在凌荇床对面的上铺盖着被子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车厢里殷莲和凌荇正在说话。
“感情就是薄荷爆珠。”
“什么意思?”
“我想要又没有的意思。”凌荇的声音听起来好极了,健康极了,江休云将醒未醒,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哪知道什么感情啊?你们不是都说我是疯子吗?”
殷莲一板一眼的较真:“你有感情。你说过你爱我。”
凌荇翻了一个大白眼:“是啊,你记性真好。”
“你总是在说这句话。现在说你不知道感情。你也在骗我吗?”殷莲其实有些崩溃。
凌荇在十分钟前睡醒,看见一脸菜色的殷莲以后险些以为她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灵魂停留在世界。确认过自己的生死问题,凌荇挠挠自己的脖子,顶着重重的脑袋,开始关心殷莲。
殷莲如实重复自己在走廊山和江闻笛的见面内容,凌荇听完后抱着被子做出‘薄荷爆珠’的评价。
晃晃脖子上比二十斤铅块还沉的脑袋,凌荇天旋地转的躺在枕头上,“那你就是胡说了,我可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