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你在看什么?”
当意识到他并不会因为这些躲避侦查的小聪明而获得任何肯定和赞许时,猿飞日斩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转而踮起脚尖,将探询的目光顺着千手扉间独自伫立在山崖之上时远眺的视线遥遥张望过去。少年的目力始终有限,除去一望无际的森林和深邃清幽的夜空,视线所及之处再没有什么是他这个年纪可以看懂的东西。
于是少年神情中有十分认真地眺望凝视,只为能将更远处的森林和夜空也收入眼底。
或许就是这份执拗的天真让他产生了一瞬的动容,千手扉间俯下身,将挣扎着想要将瘦小的身躯拔地而起的男孩抱进怀里。深蓝色的挂甲在清辉的羽织下浮现出一层湿润的金属光泽,与幼嫩的肌肤相碰时会激起一阵沁凉的坚硬触感。少年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来维持平衡,十指便顺势陷进这人全身上下唯一暖和柔软的毛领里。纵然如此,这个怀抱也无法关联上任何能让年幼的孩子感受舒适的形容。
猿飞日斩知道这位正抱着自己的人是父辈口中近乎传奇的存在,是木叶忍村的奠基者,是火影之位的继任人,是像他的兄长那样可以引得无数懵懂的孩童在年少无知时狂热崇拜的榜样。热血与幻想总是能轻易点亮无知无畏的少年心中一腔炽烈澎湃的豪情,他也曾设想过如何追逐着这些传奇的背影快快成长,成长到可以拿起笔书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当他满怀敬畏地仰望着这些背影的时候,他也曾设想过属于猿飞日斩的故事会是多么得精彩。
然而此时此刻他被圈在这个生硬寒冷的怀抱里,从一个更高的高度俯视向千手扉间那双朱红色的眼瞳中。一瞬之间连现实和幻想都在倒映于这片朱红色的一弯月光里纠缠着交叠,哪怕这只是一次转瞬即逝的目光交汇,当年幼的日斩看到那双眼睛中影影绰绰地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时,仿佛在须臾的时空里他也融为了这出传奇的一部分。
“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千手扉间脱口而出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于心智远未成熟的孩子来说未免有些过于严苛。猿飞日斩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目光里没有流露出分毫怯懦或惊惶的情绪,坦荡到譬如朝露般无垢无尘。
“闭上眼睛。”
最后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的视域里感受到温热的指尖轻轻抵在眉心的触感。世界的色彩在青年浩瀚感知力的温柔牵引下,自那一点眉心处渡入少年的脑海中缓慢展开。陌生的风景顺着大地的蔓延从视野里一寸寸地飞掠而过,猿飞日斩觉得自己仿佛在两肋间生出了一双轻盈的翅膀,带着他年幼的身躯乘风翱翔向千里之外的旷野与海滨。
直到视线尽头突兀定格在蓝色的巨人武士与木制佛像缠斗一处的画面上。
旷古烁今的终结谷之战,无数后人只能从史书的字里行间中凭借单薄的想象来从这场战斗中瞻仰昔日忍者之神的英姿。
只有猿飞日斩知道,他曾经亲眼见证过这场在九万里天地之间摇山瀚海的交锋。
*
在少年的精神力不堪重负之前,千手扉间收回了抵在日斩眉心处的那根手指。
动地惊天的震撼场面倏尔从视线中遁去,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少年在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中难以自制地战栗起来,又很快被一股雄浑的查克拉顺着四肢百骸的汇入轻易安抚舒缓下去。猿飞日斩重新睁开眼睛时,仍然保持着那种奇妙的俯视角度与怀抱着自己的千手扉间对视。
扉间有意放下他,却被少年更紧地反抱了回去。
宇智波斑的叛逃与倒戈,突然失踪的千手柱间和家族里不断被抽空的警备力量,身为猿飞一族的长子,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日斩或多或少曾从父亲或长老们身边听过几句流言蜚语。
他只是性格敦厚,却并不愚钝。
“宇智波斑为什么要背叛村子?”他问。
*
“你穿着这身袍子的模样倒真是滑稽。”
用这样略显轻薄的调笑作为开场白,这是会面双方都始料未及的结果。刻意错开了千手柱间的火影就任仪式,宇智波斑此前还从未见过这位宿敌套在一身御神袍中头戴斗笠的样子——温文尔雅得过了头,战国时代的家族绝不会允许这种上下一身的长袍作为日常着装出现在他们的领袖身上。
思绪转圜到这里的时候宇智波斑有些自嘲地想,确实,战国时代已经结束了,为迎接和平而降诞的村落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领导人时刻作披坚执锐的武装,文治之道需要更为儒雅的礼范来安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