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在这三年里被秃鹫从一条孱弱的狗变成一条嗜血的狼,弱者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只有强者可以捱到最后。阿行在来到训练基地的第四年里开始接受组织指派下来的任务。那时她早已知道自己并非仅仅被当做狙击手培养,她是一名在三年艰苦卓绝训练中表现极为突出的杀手,阿行除去虚心接受命运的安排之外已无路可走。
即便肉-体与精神上再艰苦,阿行也会时常怀念何千舟曾给予的陪伴与关怀,即便开始执行任务之后已经有很多人死在她冰冷的枪口,阿行依旧怀念从前在白家时何千舟每一个夜晚温暖的怀抱。
阿行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有多大出息,她亦从没想过赋予人生什么重大意义,阿行唯一的梦想就是一辈子与何千舟腻在一起。阿行很怀念何千舟,阿行不仅怀念她的温柔,她的陪伴,她的照顾,甚至怀念她的愤怒,她的训斥,她的管束,她的严厉,阿行怀念她耐着性子和风细雨地给自己讲道理,怀念她坐在椅子上一边翻书一边陪伴自己分拣黑白棋,那一刻何千舟曾奢侈地独属于阿行自己……阿行怀念她的一切一切。
阿行三年训练期结束后在两年之内成功执行的任务不计其数,她现在已经是所在组织里第一梯队的顶级杀手。那个被大家称之为长官的女人秃鹫总是将最艰难的任务留给阿行,同时也奖励似的把在重要场合暗处守护何千舟的任务交给阿行与观察手。那女人很喜欢这个天赋异禀的狠戾小哑巴,她认为阿行是天生的杀手。
阿行现下根据手里不同的任务目标在全国各地游荡,每到需要在重要场合保护何千舟或重大任务完成才回海都。阿行经常能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暗杀对象的死讯,那些人通常都是人们口中穷凶极恶却逍遥法外的狂徒。
譬如伪装精神疾病逃脱法律判决的富家子弟,譬如虐待妇女儿童却侥幸洗脱嫌疑的落网之鱼,譬如未满十四岁却犯下杀戮之罪的年少恶魔,譬如仗着父辈特权草菅人命无法无天地官二代。譬如量刑过于宽容的家暴者、杀人者、性侵者。
阿行觉得自己仿若是这个繁琐世界的恶魔清理师,她总是在默默清理那帮仗着出身良好,仗着性别与体力优势肆意而行的肮脏狗杂碎。那帮人死掉一个,世界就会更明亮一点,那帮人死掉一个,女孩子们的世界就会多一点安全,少一点凶险。
那帮法外狂徒所在的势力对秃鹫手下第一梯队的杀手发起高额悬赏,只要杀死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凭赏金一跃跻身上层阶级。秃鹫三年前就损失了一员大将,阿行的到来弥补了她留下的空缺。秃鹫为首的组织为了及时补充新鲜血液会从全国各地招募新成员,
阿行知道何千舟现在已经成为历任接班人中行事最为凌厉的长女家族大家长,即便长女家族颇为那些顽固的老家伙们也对她有所忌惮。阿行有时会想,何千舟赶走自己分明是一个无比正确的英明决定。何千舟有更伟大的事要做,她的存在只会成为何千舟的束缚。或许雨浓当初说得对,她是白家的何千舟,她是所有长女家族的何千舟,她是世界的何千舟,唯独不是你一个人的何千舟。
阿行手里没有任务的时候偶尔会去一间海都的按摩店,那里有一个按摩技师的声音很像何千舟。阿行第一次去那里是为了躲避追踪无意间闯入,她用手语对服务人员说需要对方提供按摩服务,服务人员便体贴地为她派来一位懂得手语的技师。
那名大家称呼为阿婵的按摩技师对阿行说她有一个聋哑妹妹,她来这里工作是为妹妹赚取人工耳蜗的费用,阿行第二天便背来一书包现金送给阿婵。阿婵不肯无缘无故收陌生人的钱财,阿行对阿婵说自己的职业有今天没明天,她的这些钱与其一直躺在银行账户还不如送给有用的人。
阿婵在给客人按摩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一定不是个普通角色,她从来没有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见过那么多道伤疤,她从来没有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看到那种心如死灰的眼神。阿婵曾经试探着问过客人是否怕死,客人说活着是惩罚,死亡是奖励。
客人总是喜欢在按摩结束后让阿婵捧着书本为她读散文或是读诗,她说阿婵的声音很像自己的一位故人。客人总是在身体放松之后伴着阿婵的朗读呼吸均匀地入睡,她说自己的工作太高压,平日里总是失眠,唯有阿婵的声音能给她带来一个良好的睡眠。
客人睡着后阿婵会放下书本一边玩手机一边坐在旁边等候,客人醒来后两个人便似熟识多年的好友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阿婵很喜欢客人光临,每次客人来她都轻松得仿若在放假,客人从不吝惜在服务上花钱,每次一来便要在这里消耗掉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