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低头在手机上打了长长一段文字下车前发送给何千舟,何千舟回到房间换好衣服之后才坐在椅子上细看。
“河笙对我说如果我不把遗产的一半分给她,她就会伤害妈妈新生下的小妹妹,她会像妈妈把我毒哑一样毒哑妹妹,她会像你父亲当年一样对我动刀子。我可以把所有遗产都送给她,只是她在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后,当真就会对小妹好吗?
妈妈当年为我缝合右胸伤口的时候,河笙为了讨好她向妈妈主动要求为我缝合了最后一针,我可以相信像蛇一样冷血的二姐吗?除去让她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阿行,过来,站好。”何千舟抬手将阿行叫到自己身前,随后又耐心地为阿行讲道理,“河笙的行为的确很恶劣,但是你没有对她动用暴力甚至剥夺她生命的权利,如果你想惩治她,我会协助你在她下次勒索的时候保留好证据,我们随时都可以用勒索的罪名将她送进监狱里,何必搭上你自己?”
“大姐不会允许,大姐会一直缠着我放过二姐……”阿行原来也像何千舟一样从心底畏惧江克柔的软磨硬泡。
“如果杀死了河笙,江克柔就不会天天缠着你?”何千舟耐着性子反问陷入焦躁情绪的阿行。
“那你呢?你不怕大姐天天缠着你吗?”阿行抬起那双黑亮的眼眸追问何千舟。
“我为什么要怕?”何千舟不懂阿行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因为你……一直以来都在用绫罗绸缎凌迟河笙……那样不也是在杀死她吗……只不过我的方式快一点,你的方式慢一些。”阿行打完这段字之后低下头不敢看何千舟的眼睛。
“好孩子,昨天才教你绫罗绸缎这四个字,今天就用上了。”何千舟闻言抿了抿嘴唇唏嘘感叹,“对,阿行,你所见到的就是我们白家人处理恶人的方式,如果有人伤害了我们与我们的至亲,我们从来都不会亲自动手,那样会脏污了我们的指头,白家人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会尽量避免触犯法律,更不会像你一样轻易搭上自己。
我们会将蜜蜂活埋在花蜜里,我们会让金鱼溺死在水里,那些贪婪的人越是渴望什么,越是依托什么,我们就越是给她提供什么,她终有一天会在自己无穷无尽的贪念里沉溺到死去,杀死她的不是我们,是她自己。
阿行,你现在身为白家的人就要学会白家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我不允许你再做只会勒人脖子的莽夫,我要你学会用头脑而不是动用武力去处理问题,我要你也学会白家人利用欲念凌迟恶人的方式,我要你在余生里再也不让恶人的鲜血弄脏自己的手指。”
第59章 Chapter 059
那是月隐第一次见到江克柔如此长久的哭泣,她仿佛要用一天哭尽一生的眼泪。月隐记得江克柔从前每一次哭的时候都会一边自嘲地笑,一边抬起手背擦干眼泪,月隐每一次见到她那压抑而隐忍的模样都会十分心疼,那个女孩似乎总是觉得尽情哭泣等同于犯下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
河笙见姐姐流泪便在饭碗里夹了些菜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河笙无力应对姐姐的哭泣,她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乱麻。河笙不想给江克柔一些空泛的安慰,譬如未来会好起来的,譬如痛苦只是暂时的……她知道这个破烂之家根本不会好起来,痛苦也会随着生命的延续一直继续。
魏如愿吃过饭后双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江克柔的哭泣对她来说和路由器的哭声一样都只是一种噪音,那些噪音在魏如愿眼里和苍蝇蚊子的嗡嗡声响无异。空调运行的时候会一边运转轴风扇一边从排水管流出冷凝水,人生也是这样,仅此而已。
魏如愿打心里认为穷人的眼泪最不值钱,所以她从来对自己正在哭泣的孩子都不会进行任何安抚,她深知生在这种家庭的孩子未来的人生中还会哭泣千百次,孩子们终有一天会慢慢习惯,她们会学会无声的哭泣,她们会学会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哭吧,克柔,尽情哭出来。”月隐明白江克柔那些发自内心的质问已经在心中郁积多年,那不止是她对方小幸的责怪,更是她对家人的呐喊。
月隐清楚地知道江克柔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平凡女孩,她怎么可能一直默默付出没有怨言,这或许是江克柔漫长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家人宣泄自己心中的委屈,只可惜她最亲近的人都选择在这个当口躲回房间捂起耳朵。家人们平日里都毫无感激地接受她的照顾,但没有一个愿意聆听她的苦楚,只有与江克柔没有血缘关系的月隐愿意在这个时候伸搂手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