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48)

“一千总该有吧?”南旗歪着头试探猜度。

“粗略计算……您在医生岗位上工作应该在三十年上下,期间您迎接的孩子至少有五六千……如此庞大的数量之下,您能清楚记得一个十七年前接生过的孩子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现在看来……我们果然还是太唐突了,不该一厢情愿的为仅有的一点点可能性打扰您。”简医生听闻白医生一番话第一反应竟是起身道歉。

“话是如此,尽管我一生迎接过的孩子有万名之多,不可能每一个孩子都清晰的记得,但是个别特殊的名字依旧会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譬如郁树。”白医生摆摆手示意简含落座随后立即引入正题。

“可以告诉我们缘由吗?”南旗身体向前凑了凑满心好奇地追问。

“大概是二十一年前夏末的某个周五,那天医院里有六七个孩子降生,傍晚时我与同事们迎来了一名六斤二两的男婴,灰白色的胎脂和血污并没有遮住那孩子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几乎可以预见他十几年后会长成为一名异常俊俏的少年。

两天后我因为听力筛查的事情到病房去找孩子的父亲郁政海和母亲范知蓝,见那两人正对手中几页备选姓名犯难,两个人无奈之中同时求助于我,我在那几页备选名单里替这对夫妇选定了郁树这个名字。”白医生端着茶杯语调缓慢地讲述旧事。

“四年后的初秋,范知蓝再次住进我所属的妇产科,郁家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虽然不如哥哥生得那样俊秀,眉眼倒也是干干净净。

例行为婴儿填写《出生医学证明》的时候郁政海告诉我郁家的二女儿名字也打算叫做郁树,家里两个孩子叫同样的姓名?这种情况自我从医以来从没碰到过。

我十分不解地问郁先生缘由,郁先生这才支支吾吾地讲自己的哥哥没有生育能力,长子在十个月前已经过继给了哥哥嫂子。

虽然哥哥嫂子的境遇着实可怜,可郁先生心里也十分不舍自己的儿子,所以两口子才希望刚刚出生的女儿能、延续这个姓名,试图以此抵消对儿子的想念。”白医生一边摩挲着手中茶杯一边若有所思地回忆。

“那么郁家二女儿后来下落如何呢?”南旗急匆匆地抢在前头追问。

“这郁家二女儿不正是你们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吗?后来的下落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白医生低头饮了一小口茶。

“可我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原本姓蒋名小书,后期才被寄养到郁家两口子那里改名为郁树,依我看,恐怕此郁树非彼郁树,如果继续追查下去,怕是会偏离方向,掀出许多不相干的曲折。”南旗恍然意识到这次找寻的艰难之处。

“蒋家这张《出生医学证明》虽然制作得几乎可以乱真,但我可以断定这是一份伪造品,昨天接到郁小姐的电话,我当即委托从前下属把十七年前郁树出证明副页扫描了一份打印下来。”白医生把一新一旧两张《出生医学证明》复印件连同副页一同摊在两个人面前。

“两张出生证明签发日期相同、编号相同,可医院留档的副页清楚写着编号对应的姓名是郁树、郁政海与范知蓝……所以蒋家这张《出生医学证明》是伪造品不存在任何疑问。”白医生语气如同为学生讲解期中试卷的任课教师一般笃定。

“所以?”南旗急切想得到答案。

“所以事实与你们认知之中完全想反,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应该是郁家二女儿出生在先,蒋家收养在后,至于你们要找的人究竟是郁家二女儿还是另有其人,我真的无从解答。”白医生言毕放下茶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简医生指头攥紧袖口转过头与南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如同陷入山峦叠嶂之间的幽暗山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十指拨不开的朦胧迷雾。

第 33 章 古板

那天回程的路上南旗一路都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究竟是白医生将问题简单化了,还是自己将问题复杂化了。

仅仅是一次单纯的找寻便引发了如此多的疑问,面对眼前明晃晃的难题南旗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斟酌着,单是为找出那个负气出走的怪胎便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真的值得吗?

简医生微闭着眼一言不发地倚着副驾驶位,南旗能感觉到简医生心中的疲累,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安慰。

十字路口前等待红灯的时候南旗无法自控地开始胡思乱想,蒋小书到底哪里值得简医生如此在意?如果简医生把投入在那个怪家伙身上的关注能多分给自己一点该多好。

行驶过下一个十字路口时候南旗又开始懊悔的自责,老天啊,我怕是疯了,活到二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还跟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争风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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