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医生,真是对不起,我老伴前几天住院了,我这几天心神不宁,总是丢三落四。”孟先生一边道歉一边心痛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残局。
“没关系,孟叔叔,谁都有疏忽的时候。”方童似乎对这事并未在意。
“这样,你们俩今天先简单收拾一下,明天我找装修工人过来看看要怎么重新整修,房子恢复原样估计得花费一些时间,这期间你们找个旅馆先将就住下,住宿费用叔叔回头给你们报销。”孟先生思虑几秒过后准确给出解决问题的实际方法。
“那麻烦孟叔叔了,我还另有一个住处,这段时间我和茵茵先在那儿住。”方童回身取出钱包卸下住处的钥匙交到孟先生手里。
孟先生离开后简茵找出回陆城时带来的硕大行李箱摊在刚刚擦干的地面,细细翻找出近期可能需要用到的书籍、笔记,方童主动在一旁替简茵整理应季的衣物。
忙碌中简茵只听得当啷一声清脆响动,似有什么金属物体从半空中滚落到脚边,低头一看竟是在浅塘公馆打工时日日别在胸前的工作牌。
工号3263 浅塘公馆穗穗
黑色工作牌上以浮夸的金色字体印着一系列与简茵那段不愉快过去息息相关的讯息。
简茵不敢抬头看方童。
空气安静了许久。
那人细瘦的指头伸过来捡起了工作牌。
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聒躁声响,简茵一路沉默着跟随方童搬回那人原本居住的公寓。
方童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恰好蒋郁推门走出来。
“回来了。”蒋郁语气淡淡地同两人打招呼,目光轻轻扫过简茵手里的行李箱。
那晚简茵在睡梦中翻身去抱睡在右侧的方童时双手落了空,借着窗外幽微的月光打着赤脚在房间中摸索着找寻,原来那人正披了一袭松松垮垮的浴袍倚在阳台一角吸烟。
一阵微凉的夜风钻进敞开的窗子,释开那人周身缭绕的白色云雾。
烟盒里只剩下两三颗香烟,方童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机械地吞云吐雾。
那个印着金色字体的黑色工作牌始终在方童脑中挥之不散。
三年前方童接到医院下发的通知要求例行去急诊科轮转三个月,方童在急诊科坐诊的第一天接诊过一名满身瘀伤裤子上沾满血迹的十八岁女孩巍衫,方童清晰记得那孩子胸前也挂有同样的名牌。
方童当时极力劝说那个小女生报警鸣冤惩戒坏人,那孩子听到方童的话只是一边默默摇头一边不停用袖口拭泪。
后来方童才在许朝露口中得知巍衫工作的浅塘公馆背景颇为深不可测,间接了解到巍衫原是浅塘公馆里众多服务生当中的一员,平时专门负责服务高级包厢里身份尊贵的来客。
彼时见识多广的许朝露用三言两语向同事们简单概括一番巍衫的工作内容:斟茶倒酒、跪式服务、客人想摸就摸,兴致来了想玩玩也未尝不可。
那之后方童常常能在日渐萧条的陆城第三医院中听到关于巍衫的消息:怀孕、堕胎、花柳病、受伤、包养、被包养……周而复始的一系列恶性循环。
巍衫当初之所以选择这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医院就诊大抵是为了隐秘,却没料到这块没落地方恰是滋养留言的沃土。
工号3263 浅塘公馆穗穗
方童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漂浮过那两行扎眼的金色简体字。
第 64 章
那晚当方童带着一身浓重的烟草气回到卧室时,简茵早已暗自平复好跌宕起伏的情绪,似只受伤的白猫般恹恹蜷在温暖轻柔的棉被中。
“阿童。”简茵听到拖鞋落地的声响怯怯凑过去从背后拥住方童。
“茵茵,怎么还没睡?”方童转过身来把简茵搂入怀中。
“睡不着。”简茵目光游移不定地咬着嘴唇,指尖反反复复揉搓方童浴袍领口。
“茵茵。”方童低声唤简茵的名字。
“嗯?”简茵听到方童声音心忽地平静下来,停止手上的动作,静静等候爱人宣判。
“以后有我呢。”方童伸手拍了拍简茵的脊背。
“嗯。”简茵微微一愣随后点点头。
“受苦了,我的小姑娘。”方童把简茵向怀中送了送。
预料中的疾风骤雨并未发生。
陆城的九月阴雨绵绵,天空中蒙着一层阴翳的乌云,连日的阴天令人心情压抑。
周五下午周念初打电话过来拜托简茵过去帮两天忙,原因是那人最近收了大批古籍,急需一个得力助手协助归纳整理,恰好简茵擅长于此。
简茵清早乘坐第一班公交车赶到青鸟书店,周念初睡眼惺忪地端着一杯咖啡蹲在仓库门前等候简茵。
“救命啊,我的小书童!”周念初递过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