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童一向喜欢你,你去陪陪也好,恰好我这里有几件东西要给阿童,你顺手帮我一起送过去去可好?。”蒋郁回身指指背后的房门。
“当然没问题,我要带什么过去呢?”简茵目光里带着疑问。
“出口。”蒋郁回房间取出一摞花花绿绿的键盘递送到简茵怀里。
“可这……”简茵看着手里的键盘欲言又止。
“阿童参加工作之后在医院里遇到过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那时我为了让阿童能活得像从前那般简单快乐,便把江扬从前用来发泄情绪的方法依样教给阿童。
那个发泄方法严格说起来其实很笨拙,感觉心中情绪郁积已久的时候找来一把废旧键盘,用尽全力把它摔在任何你想摔的地方,让它折断,让它键帽四处飞溅,待心绪安全归于平静之后再重新找回所有迸溅的碎屑,把破碎的键盘一处处黏合好,把滚落四处的键帽重新安放回它本来的位置,末尾随便找一个垃圾桶扔掉无用的键盘尸体,扔掉不快,扔掉不合心意的自我,以崭新的面貌重回生活。这方法对从前的阿童来说十分有效,至于现在,我不知道。”蒋郁讲完这段话便利落地关上房门,留简茵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中抱着一摞键盘独自体会。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 50 章
简茵连按了几声门铃,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茵茵,你来了。”方童面容有些憔悴。
房间里空气异常沉闷,简茵俯身将抱在怀中的一摞键盘放置到一旁,径自走过去把窗子推开一个缝隙,清新的空气迎面灌进领口。
“方医生,老奶奶的事不怪你,你不要伤心。”简茵满眼心疼地看着方童。
“茵茵,不要为我担心,事情我想的通,只是最近我对自己有些失望。
我每天在医院里工作,见惯了生生死死炎凉世态,很多时候感觉自己早已麻木不仁,可是这次的事情却很不一样,要说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心里那道槛真很难迈过去,毕竟是一条命,活生生的命,只要我再心细一点点,只要我再向前迈一步,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这个人从小被母亲娇惯得不成样子,成年以后努力的去学习照顾别人,学习去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可总是适得其反,那天我既然能把伞给老人,为什么不索性直接把老人护送回家?八十多岁的老人,顶着瓢泼大雨在街道上穿行,我当下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担心,所以其实这才是我自私的本性,自私的人永远心里装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再刻意掩藏也是没用,一切都是本性使然。”方童低垂着头隐在沙发一角。
“不是那样的,阿童,你又不是救世主,何必要承担起全世界。”简茵走过去把方童搂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
那一刻在方童的脆弱面前简茵的心早已在顷刻融化成一潭波涛粼粼的碧水,恨不得一瞬间将长大成为可以给方童带来密实安全感可以让方童安心依赖的成熟女子,倾尽全部耐心和温暖将其周身包围。
窗外一轮冷清的弯月孤寂地挂在合欢树枝桠,怀抱中的那个人呼吸渐稳,简茵低头静静打量方童的面庞,那人天上一副平和温情的长相,平日里笑容清朗明亮,只是眉宇间从来都隐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
“阿童,起来好好躺一会儿吧。”简茵小心翼翼地挪开僵硬的手臂,方童含糊地应了一声,翻身蜷在沙发上。
简茵蹑手蹑脚来到方童卧房,俯身从凌乱的单人床上抽走一条薄被,回身时不经意瞥见门旁写字桌上放着的一叠单据。
简茵捧着被子停下脚步,目光从写着新落脚点住址的单薄缴费单据上略过,电力公司缴费回执上房屋主人那一栏里赫然写着方童姓名,并且那人一次性预缴了相当于普通人家两三年度所需缴纳的水电金额。
简茵放下手中的被子拿起那一叠单据,水电缴费单下面是电视、冰箱、洗衣机发_票,中间还夹着一张长长的超市购物小票,而后是一本花卉店印制的宣传手册,最末是一张医院下发的停职通知单。
可是为什么会停职呢?是与非那么明显,简茵困惑地将目光从停职通知单上挪开,返回客厅把薄被盖在方童膝头。
客厅茶几边侧摆着一套《黄家驷外科学》,简茵抽出一本坐在地毯上倚着沙发翻看,方童均匀的呼吸声不时从耳后传来,不经意间的细小靠近令简茵的心盛得满满,连同胃里也跟着充盈起来,一如回到一家四口在青川江边生活着的那个粘腻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