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体验到了人之将死。
强势专制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家,忽然就流了一脸辛酸泪。
旁边的薄轻霜俨然哭过一回。
看薄祁闻立在病床前颀长高拔的身影,看到他眉眼疏淡面无表情,薄轻霜眼底全是恨意,“现在你满意了?你看到老太太现在还惦念你,开心了?”
陆可媛就和傅北宸站在门口那边,听母亲这样说,陆可媛红着眼睛阻拦,“妈,你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外婆情况刚刚好转。”
以往薄轻霜是一定会骂陆可媛的。
可当下是在病房。
薄轻霜只能忍回去。
比起她,薄雪对薄祁闻这段时间的态度倒是改观很多。
短短半个月,股市暴跌,集团内部分崩离析,焦头烂额。
她早就没了当初分走这块肉的野心,只期望薄祁闻能回来,接下烂摊子守住薄家基业,守住所有人的荣华富贵。
再加上傅北宸从小就爱粘着薄祁闻,薄祁闻对傅北宸算得上宠爱,薄雪最多只是排斥薄祁闻,称不上恨。
知道薄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没有和薄祁闻好好谈一谈,薄雪这会儿自作主张把几个人都拉出去,说,“既然祁闻都回来了,我们就出去吧,让他单独和妈说说话。”
薄轻霜冷哼一声,“你就不怕他拔了妈的氧气管?”
这话不是在气头上。
是在薄轻霜眼里,薄祁闻就是薄家的仇人,是薄老太太养虎为患的虎。
不然他也不会蓄力那么久,选择订婚那天当众悔婚,把老太太气得差点儿心脏病发,之后又果断与薄家割席,反向对集团捅刀子。
薄轻霜的丈夫又哪里能应对的了,差一点儿就因挪用公款的事送进监狱。
还是她哭着求老太太放过,才躲过一劫。
这些事,没人再比薄祁闻清楚。
他也清楚薄轻霜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然而不管薄轻霜对他带有怎样的恨意,薄祁闻态度始终四平八稳,他不咸不淡道,“大姐要是不放心,就留下来,我没什么秘密怕人听。”
薄轻霜生性敏感多疑,以为薄祁闻在讽刺她,气得上去就要推搡薄祁闻。
是身后冲过来的陆可媛和傅北宸拦住她,把她硬拽了出去。
亏得是薄氏旗下的高端私人医院,没有人敢管薄轻霜。
这女人发疯一样在走廊骂着薄祁闻,丝毫不管薄老太太能不能受得了。
薄雪是真受不了薄轻霜了,她嫌弃地皱眉出去,顺便帮薄祁闻关上门。
私立医院的SVIP病房隔音从来都是最好的。
门一关上,屋内就安静的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薄祁闻在薄老太太面前坐下,冷白的腕子伸过来,帮她掖了掖被子。
薄老太太朝他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着的面罩,薄祁闻顿了下,帮她摘下来。
虽然已无大碍。
但老太太说话明显比从前迟钝很多,她握住薄祁闻的手说,“……是我,是我对不住你,还有你母亲。”
薄祁闻淡垂着眼帘,眼底情绪冥冥不清。
冰冷得像一尊白玉无瑕的神。
悔恨从心中涌来,薄老太太轻声啜泣,像个真正意义上无助的老人,她说,“我当初,当初不该那么逼你母亲,也不该,阻拦你父亲和你团聚,藏着属于你的遗产……但是祁闻,你始终是薄家血脉,你不该毁了它,它是你父亲的毕生心血,我这些年,这些年待你不薄吧……”
听到这里。
薄祁闻终于笑了,他眉眼清淡地看着老人家,语调悠悠,“不薄吗?嗯,且算是吧。”
“……”
“但你不也是因为斗不过我,才选择低头的么。”
薄老太太呼吸急促,哆嗦着给自己扣上面罩,胸膛起伏,说不出话。
薄祁闻眼眸无欲无求地敛着。
他知道,这已经是李悦红能做小伏低的最大限度。
说白了,不过是倒戈弃甲。
认清现实。
薄轻霜和丈夫狼子野心,却命比纸薄,撑不起薄氏。
不仅如此,两人还早早暗度陈仓,为了自身利益管杀不管埋,被抓到了就怨天怨地。
薄雪和傅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偌大的薄氏,交给他们薄氏早晚被人任人鱼肉。
李悦红很清楚这一点,想着靠自己再撑几年,大不了从傅北宸和陆思明中选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培养,可没想到,世事无常,根本拖延不到那一天,
集团就开始一路纷争中走起下坡路,她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李悦红终于认清了现实。
十几年前的确是薄氏托举了薄祁闻,可早在八年前,开始走下坡路的薄氏,就是薄祁闻一手在托举。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生活贫瘠到只有工作和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