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走在街上,互相装作不认识,已是最好的结果。
孟韵轻嗤,无所谓道:“他呀,离了女人,什么都不是。”
以前靠她,现在估计靠玉珍和他阿娘。
谢轻舟低头无声一笑,轻拍了拍孟韵的腰肢,本是认同她的话:“夫人说得对。”
孟老夫人是过来人,听两人趁着上楼的空当,还要在身后说着小话,笑着摇了摇头。
韵娘啊,她的女儿,就该一辈子这么平安喜乐,日子顺遂。
*
孟韵肚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已是冬月。
夜间寒风吹得竹林啪啪作响,仿若老人痛苦的咿呀。
为了民生长兴,苏城要募资修一条直达外县的官道。
此事本是赵大人管辖范围,但被募资的人中有一个女老板,生意最为雄厚,听说苏城县令名唤谢轻舟,便组局想要见一见这位谢大人。
赵大人别无他法,提着一盒点心上门,求爷爷告奶奶地将谢轻舟哄去赴了宴。
林澈自然也被抓去同行。
他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了让谢轻舟在楚老爷子跟前说好话,顺利通过考验,林澈也是豁出去了——可谓“舍命陪君子”。
那女老板与谢轻舟曾是旧相识,因一桩案子打过交道,对这位风度翩翩的小县令念念不忘,在席面上不断说着祝酒词,灌醉他的意思很明显。
为了不得罪财神爷,谢轻舟顺理成章将林澈推了出去。
凭着林澈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酒桌之上将女老板哄得高高兴兴,大笔一挥,修路之资便凑成了一半。
林澈回到衙署时,吐得昏天黑地,根本分不清眼前是男是女,叽里咕噜说着一串听不懂的祝酒词。
楚容忙前忙后地照顾,孟韵知道原委,放心不下,也赶来关心。
楚容担心孟韵的身子,让她先回去休息,孟韵却坚持要看看林澈的情况,替自己那个还在外院办公的夫君收拾一下烂摊子。
就在楚容转身去拧帕子时,林澈忽然冒出一大串话,说什么这辈子遇上谢轻舟,他算是完了。
楚容忍不住逗他,“你倒是说说,谢轻舟把你怎么着了?”
林澈醉得颧骨绯红,闻言嘿嘿一笑,“你别看谢轻舟人模狗样,一副内敛深沉,其实——”
“其实什么?”孟韵竖起了耳朵。
“其实他可坏了!”林澈委屈大叫,“我以前帮他把瓦都掀了,让韵娘可怜他,他才能登堂入室返回主屋睡觉,早早就当爹了。他倒好,自己吃上肉了,我还饿着呢,半点好话都不在楚老爷子面前说唔、唔唔……”
楚容面色微变,上手捂住林澈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个……韵娘,喝醉了的人,说的话信不得、信不得。”
主要还是怕谢轻舟秋后算账。
孟韵咬牙挤出一个“没事”,实则手里的帕子已经转了几转,有些尴尬,又有些生气。
回屋后,孟韵叫来当时管着院子的胡伯,一问,胡伯立即就想起了此事。
“呃……夫人不提奴都忘了,当时奴的确看到屋顶有黑影,跟林大人的身材相当,像一支乱箭一样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然后第二日就漏水了……奴一定要禀告大人,将那毛贼绳之以法!”
孟韵叹息一声,让胡伯不用说了,命青幺送他出去,还给了他一些赏钱吃酒。
当晚,青幺便受命将谢轻舟的铺盖卷放到了书房。
谢轻舟不明就里,他去赴宴前专门和孟韵解释过原由,按理不应会吃这么大一个闭门羹。
青幺只能含糊地指了指头顶,又提醒他,“郎君不如去问问林大人”
谢轻舟半知半解,躺在书房冷冰冰的美人榻上,双眼空空望着屋顶。
对了,屋顶......
谢轻舟心中了然,忍不住扶额叹息,头一次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林澈这个猪脑子,怪不得过不了外祖父那一关。
算了,人还是他亲自去哄吧。
*
孟韵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对谢轻舟和林澈的行为,她越想越气。
其实也说不上真生气,认真推算起来,他们那时已算两情相悦,只是自己懦弱,不敢轻易失心。
但是,孟韵摸了摸肚子,她这次还是想狠狠惩罚一下谢轻舟,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自己身上耍心眼。
刚琢磨完,肚子就被踢了一脚。
孟韵戳了戳肚皮,“怎么,想替你阿耶打抱不平?”
“我生的,能不向着我?”
帐子里忽然窜进一个人头,孟韵被吓了一跳,抬头见谢轻舟笑容满面,更是来气。
肚子里的孩子浮躁乱动,更来劲了,踢得孟韵忍不住皱眉。
谢轻舟见状将被子一扔,整个人挤上了床,将手放到孟韵的肚皮上安抚,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