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于他而言似乎不算什么,装束并不因来了雪域而作任何改变。一袭白袍胜雪,缥缈剔透。
一见外头站的是他,阮芥就来气,径直上前质问:“小九是去浮玉山找你了吧?要不是你,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哪敢去?”
若不是夜巡的士兵发现马厩中少了一匹马。
谁也不会想阮棠胆子能有这么大。
谢泠燃答得干脆:“是。”
他太过淡漠,所有情绪都是内敛的。
如此回答,叫人看不出阮棠在他心里的分量。
阮榭拉开正在气头上的阮芥,同谢泠燃行礼。
他第一回 见这位阮平帝也敬之如宾的仙君,疑心阮芥怎敢如此无礼。
他更是不知,阮棠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小九不太懂事,给泠燃君添麻烦了。”
谢泠燃认出阮榭身份,摇了摇头,视线望向营帐。
动了动唇,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却没出口。
“还请四皇子不必责难她。”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阮榭指望封戏卿能知晓些什么,却不见他身影,或许是去马厩了。
正在这时,营帐帘子被掀开,阮棠换了身暖和又干净的衣衫,瞧着毛茸茸跟只猫似的,讨巧笑问:“外边儿这么冷,大家有什么事进来聊?”
还是深夜,营帐内煮着热茶。
阮棠低声下气,给每人都送上一杯。
阮榭接了茶,冷淡搁到一边。
并没有因此而给她好脸色,“小九,皇兄这回可要好好说说你了。”
阮棠立马认错,“四皇兄对不起!小九错了,不应该大半夜跑出去让你们担心的!”
阮芥从旁冷哼一声。
阮榭却道:“这是其一。”
还有?阮棠想不出来。
她闯的祸,真算起来,那可数不清。
“你不该让暮雪带你去浮玉山。”阮榭挑明,“暮雪是他从小养大的马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如何向他交代?”
阮芥跟着帮腔,气不打一处来:“小九,这马可是人家母妃在世时送他的,到时候把你赔给他行不行啊?”
“那马无事。”
谢泠燃于此插了话。
“……”阮棠并不知道其中渊源。
她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小声说:“我会去同他道歉的。”
阮榭这才肯端过茶杯喝一口热茶。
他与封戏卿是好友,自家妹妹闯了祸,没有偏袒的道理。
只是出乎意料的,谢泠燃一起站了出来。
口中喊的是阮棠小名:“小九,我陪你。”
阮榭忍着才没失仪,将那口茶水勉强咽下,神色古怪。
身侧阮芥那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像是对此习以为常。
阮棠也同样,她只是很轻地摇了下头,冒出一个更加荒唐的称呼:“不用了,燃哥哥。”
无论是那声“小九”,还是这一声“燃哥哥”,两人都叫的自然无比。
其中捎带的情感,绝非单纯的兄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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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附近很暗,虽然逆着风口,却仍旧很冷。
阮棠提着一盏灯笼,一步一脚印地踩在雪里,小心翼翼。
封戏卿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那双丹凤眼含淡淡笑意。
阮棠头一回觉得,他即便是笑着,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或多或少掩藏了些寂寥。
灯笼中的火苗被风吹得像要马上熄灭。
阮棠走进马厩,见暮雪已经闭着眼快睡着了。
“封戏卿,对不起。”
“我不知道暮雪对你这样重要……”
“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带它出去涉险的。”
她心有歉疚,把话说的又快又急。
像那簇不稳定的火苗,让人心生保护欲。
封戏卿挪了下脚,以身型替她挡住狡猾灌来的风。
他许久不言,阮棠等得难受,又问了一句:“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封戏卿并未生气,他不纠结此事,轻拍了拍阮棠脑袋。
随即伏低身子,眼睛与她平视,“就算不带暮雪,可你还是会出去对吗?”
出去找谢泠燃。
宁愿自己涉险。
阮棠抿抿唇,知道他什么意思。
确实有一半是因为想找谢泠燃。
但另一半是系统任务,她没办法不听。
大概是她神色太过纠结,封戏卿突然笑出声来。
指指睡熟的马儿,分散她注意力道:“暮雪已经喜欢上你了。”
阮棠松口气,也笑了笑,手掌抵在唇边,压着声音如同说了一个秘密,“如果不是因为你,它才没那么容易信任我、喜欢我。”
灯笼里的火苗映在她眼底,颜色温暖,不由自主引人靠近。
可是倏地,脆弱的火苗便这么灭了,连着她眼底的光一起。
黑暗突如其来。
视觉不占优势,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