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燃静静看她一会儿,点头,“你若不喜欢,便不去。”
时有云影飘过,光线明暗交织。
也像屋内面对面的两人,坦荡的是谢泠燃,遮遮掩掩的是阮棠。
“小九——”
“燃哥哥,你不要说话了,生病了就去床上睡着休息!”
阮棠脸有些红,多半是对自己感到羞耻,所以才阻止了谈话继续。
谢泠燃相当顺从,照她的话做了,以致于让她觉得非常愧疚。
接下来一整日,阮棠都守在谢泠燃床边,哪儿也没去,美其名曰是照顾他。
无论谢泠燃说什么,她都不肯走,守到后来,就这么趴在床沿睡着了。
夜已深,月光落进屋内。
谢泠燃披衣,将快灭的烛火须燃上,轻手轻脚,没有吵醒阮棠。
她的睡颜沉浸在月光与烛光之间,没了醒时那种娇憨,安静而漂亮。
床上尚有余温未散。
谢泠燃没多犹豫,把人给抱上床,动作轻柔。
阮棠很乖,蜷缩进温暖的被窝里,不吵也不闹。
谢泠燃失笑,他的怀抱与被窝相比,确实少了些温度,也无怪乎她毫不贪恋。
被子挡得严实,阮棠在睡梦中,却将抵不住热意,将手悄悄探了出来。
谢泠燃克制不住,抓起那只手,轻吻了吻她指尖。从中指摩挲到无名指,神色之间,温柔缱绻。
有些呓语就要绕过他慎独的边界,从唇齿间溢出。
可睡梦之人,无从知晓。
-
两人离开漠原如同来时一样,无人相送。
谢泠燃想要低调行事,女帝欣然应允。
那艘奢华的船只还停留在岸边,来去一趟漠原,无事改变。
阮芥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见面第一句先不问她好,而是问:“妖物除了吗?”
阮棠没好气:“那是自然。”
“都瘦了。”阮芥捏捏她脸,“看来漠原那地方也不养人。”
病了一场,能不消瘦些吗。
阮棠腹诽,怕阮芥当场炸毛,不敢明说这件事。
还是封戏卿懂得体贴人,关切问她:“此行可有遇到危险?”
阮棠摇头,模棱两可答:“有燃哥哥在,总能化
险为夷。”
封戏卿勾唇,不接这话茬,阮芥的目光却向谢泠燃移去。
两人眼神刚一接触,谢泠燃便避开了,仿佛瞒了什么事。
阮芥找到时机,偷摸问阮棠:“怎么感觉谢泠燃有些回避我?”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他怕你。”阮棠态度敷衍。
“对对对!就是怕!”阮芥琢磨出这诡异的感觉,形容道,“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都不敢直视我,这还是那个堂堂正正的泠燃君吗?”
明明没发生过更出格的事,阮棠却被说的也莫名有些脸红心跳,下意识垂了垂眼睫。
这一下立马被阮芥给抓住把柄,压抑着才没嚷出声:“小九,怎么连你也不敢直视我?你俩背着我做什么了?”
阮棠一掌拍在他凑近的脸上,毫不留情,“没什么!你别瞎想。”
船行水面,向北而去。
短短数日而已,朝夕便从初夏天气转为寒冬。
阮棠已换上封戏卿特意备下的衣饰。
完全雪域风格,圆领衣襟上围一层柔软绒毛,贴得脸暖呼呼。
桃衫雪裙,外披轻裘,腰间挂叮叮当当的环佩。
成套的头饰也是如此繁琐,珠玉宝钿,眼花缭乱。
阮棠嫌麻烦,另有一点私心,才没戴上。
她每日清晨还是偷跑进谢泠燃房间,由他为她梳灵游阁中女弟子常见的简单发髻。
一路常遇冻结的不破冰河,船只无法再往前,只能驾马车而行。
此时已至雪域边界,遥遥便能望见一座庞然雪山,白皑皑的,像能直通到天上。
白日光线明时,通体色泽又如琉璃,光彩夺目。
阮棠趴在马车窗前,寒风刺到脸上也不避,而是感叹:“这山叫什么名字,好漂亮! ”
封戏卿细细说与她听:“此山名为浮玉山,不过你无事可不要靠近,山下镇着魔。”
阮芥也被这景色给吸引住了,不要说雪山,他生平连雪都才见过一两回。
如此景致的山底却镇着乱世之魔,他瑟缩一下,往马车里靠了靠。
阮棠将他反应纳入眼底,象征性地握了握拳头,“少吓唬我。”
谢泠燃抬手替她挡了挡风,沉声肯定:“他说的是真的。”
马车逐渐深入雪域腹地,不见片雪,只听寒风刺刺地刮。
随着离浮玉山越来越近,阮棠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身上流的血都热了。
明明很冷,但她却热得想卸下轻裘。
眼前的浮玉山好似也变换了模样,不再是通体澄澈,冥冥之中,仿佛有种道不明的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