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秋简直不愿去想,她说出拒绝话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对爱情不感兴趣,但也知道,率先喜欢上的那一方,就算是张口表白的简单举动,也是捧着自己的真心,冒着被伤害的风险,去迎接可能会到来的任何结局。这其中所耗费的勇气,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她尽管不会接受,也不会藕断丝连地耗费他人的情感,沾沾自喜地享受被追捧的感觉,每次都拒绝地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不给希望。
所以虽然收到坏消息的那一刻,伤心在所难免,但总比持续性地钝痛要好得多。
如果可以,她是不太想伤害对方的。
鹿鸣秋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被子向上提了提。燕衔川掖被角时留下的体温,仿佛仍残留在上面,透过她的指尖传到心口。
她翻了个身,冷静地认识到这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错觉。
核桃镇没有光污染,能清楚地见到星星挂在夜空,一条星河横穿其中,像是画师下笔时忘了匀色,导致亮片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蜿蜒出一条银色的河。
时钟的指针跳到十二点,麻雀无人机依照拟造的习性,藏起来睡觉,没了眼睛,燕衔川就偷偷拿刀划开窗帘,透过布料间的缝隙向外看。
倒不是她非要多此一举,是这屋里的所有窗帘都被钉死在墙上,根本拉不动,除非把这些钉子都拔下来。
临近十五,月亮越发圆润,像个椭圆的鹅蛋白,高高挂在夜空上,洒下一地银辉。
借着这点微弱的亮度,燕衔川偷窥起外面的世界。稀薄的光亮并不会对造成阻碍,她的瞳孔扩张着,几乎要和虹膜融为一体,贪婪地抓取每一道光线,让夜幕里的建筑也如同白天一样清晰可辨。
被子被她坐在身底下,当成软绵绵的坐垫。这个晚上,燕衔川不打算睡觉。
她观察一会儿,就忍不住发起呆来,一发呆,就不免想起鹿鸣秋。
想她是不是在睡觉,又做了什么梦。想她盖被子的模样,眼睛闭着,睫毛便格外分明。想她红润的脸颊,柔软的唇瓣,吻和咬的口感并不相同,燕衔川的舌尖在嘴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随后被牙齿夹了一下,才老实地呆住。
寂静的夜晚最适合发散思维,这不是她第一次回想,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起初她还会脸红,会愧疚,会唾弃自己的食髓知味,后来她开始回味,开始反复咀嚼回忆里的细节,把每一次皱眉,每一声闷哼都拿出来品尝。
她记得布满汗水的皮肤摸上去湿热柔滑的触感,也记得手掌下心跳起伏的频率,记得对方或从鼻子里,或从喉咙里发出的每一个不成句的字词,记得她被生理性泪水浸泡的双眼,海藻般的长发。
停下,停止这样的胡思乱想……燕衔川拨开自己不知何时投向卧室的视线,重新贴向窗帘的裂隙,试图用寒凉死寂的夜色去浇灭心底燃烧的无形之火。
下一刻,她就庆幸起自己回神的及时,一个四肢拉长的人,正在楼顶上跳跃,像是一个灵巧的猴子在树藤间腾挪。
黑沉的夜色是他最好的遮掩,他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最后停在燕衔川正前方的五层小楼上,悄无声息地拉开天台的门,下到楼里去了。
燕衔川屏息凝神去听,隔着楼房与街道,她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仿佛多足的爬虫在纸面上行走,留下一串沙沙声,细碎的响动从楼底向上蔓延,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燕衔川快步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啪地一声,四趾的灰黑足爪正正好好踩在了镜头上面,一道棕黑的影子甩着尾巴爬过,紧接着是另一道。
她骤然反应过来这生物的名字——老鼠,大量的老鼠涌入楼道,像是潮水一样往上蔓延,它们并不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奔跑。
燕衔川的脸色逐渐凝重,如此有序的鼠群,必然是人为操控的。她并不担心自己,就算鼠群来攻击她,它们的牙齿也咬不破她的外皮,只要有足够的武器,解决掉鼠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鹿鸣秋却不像她这样皮糙肉厚,她用异能同样可以轻松消灭鼠群,可是,上次这人也是受到音波类的攻击,失去行动能力的样子,燕衔川还记得清清楚楚。
等鼠潮尽皆跑走,燕衔川立刻赶到卧室,把床上睡着的人推醒,“有一大群老鼠在楼道里,它们会嗑穿门板,我们应该转移。”
她说着就要把鹿鸣秋拉起来,打算抱着她跑,却被人按住手腕,“等一下,先不要急,就是一群老鼠吗?普通的还是变异的?”
“普通灰鼠。”燕衔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