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在翟理的面子上,她还是默许了任潇潇独自进入会议室,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任潇潇此时早没有了任何底气,听着身旁人的安排,连头都不敢抬。
直到身边的人提醒她推门进去,她还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敲门。
进去的时候,虞兰时面前架着的平板上正播放到一部电视剧的尾声。
看到有些熟悉的台词,任潇潇愣怔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原本要开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视线扫到桌上那本写着“李一一”的本子时,她已经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再说不出辩解的话,只呆愣地随着虞兰时看完了剧集的后半段。
很多年前和好友一同躲在被窝里面看完的剧,她以为自己早就连同那段岁月一同忘到了脑后,但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来,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冬末时节。
那是她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任潇潇还不怎么清楚李一一喜欢自己这件事。
剧里的人物爱而不得,一度放下孤傲的自尊心,流着泪说想要变成能落在爱慕之人肩上的雪。
雪花一旦落到掌心,转瞬即融。
任潇潇起初觉得感动,后来觉得她卑微。
在意识到李一一可能也像那样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既觉得厌恶,又有些窃喜。
没有人不想被爱着。
关于那个故事的后续,她早就已经记不清楚,直到此时再重新看到。
故事的最后,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女人离开了困住自己半生的牢笼,有人问她还想要变成雪吗,她说,不想了。
她获得了新生,也重获了自由,还有广阔的天地与余生等待着她去走过。
放下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在片尾曲中,虞兰时才开口:“真是个感人的故事。”
她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动容,却也没有该有的厌恶,她转过头看向任潇潇,像是在看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任潇潇脸色白了几分。
她不觉得虞兰时突然跑到她面前来看电视剧只是个巧合。
“托你的福,我看到了另一个女孩子过往的人生记忆。”虞兰时将本子和一串钥匙扣往任潇潇的方向推了推,“这些都是李一一的遗物,有人觉得应该留给你处理。”
任潇潇目光落到钥匙扣上,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钥匙扣上串着一个四叶草挂件,边角却沾着深褐色的污渍,任潇潇知道那是鲜血留下的痕迹。
李一一跳楼自杀的时候,手里就抓着这串钥匙扣。
任潇潇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你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愿望吗?”虞兰时问她。
任潇潇沉默不言。
虞兰时也没有指望从她那里得到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她说她死后想要变成风。”
这样就可以永远陪伴在喜欢的人身侧了。
任潇潇还记得。李一一写给她的情书里也曾提到过这个愿望。
可是她又不喜欢李一一。
做出那样一副深情的做派是想要让她愧疚感动吗?又不是自己求着她喜欢自己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于死后都有人替她来向自己讨债。
明明她又不欠李一一的。
任潇潇开始觉得烦躁。
但她不敢跟虞兰时呛声。
现在的虞兰时不是那个一心向着她的舔狗了。
虞兰时冷眼看着她脸上表情的纠结变化,最后冷淡地勾了下嘴角,说:“放心,我并不是来指责你冷血的,我也并不认为你一定要回应她的感情,只是或许有一些误解变成了你的负担,我想澄清一下对你们都好。”
任潇潇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动作微微一顿。
虞兰时淡淡地问:“你知道她最后在想什么吗?”
那个过分年轻的女孩子孤身坐在高楼边,抬头便看见夜幕边际透出的一点亮光,她早已不去看自己的手机,因为她知道任潇潇不会来找她的。
她觉得自己也并不是非要再见任潇潇不可。
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她并不觉得寒冷,就连自从记事起就如影随形的孤寂也消失不见了,她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坠落的刹那,她的灵魂好似也随夜风飞向了遥远而广阔的天地。
最后她看见太阳从楼道的缝隙里露出圆润的一角,脑海里没有再闪现出任何人的面容,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自由了。」”
就好像风一样自由。
任潇潇愣在原地,然后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虞兰时看,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报复的快意或者说谎的痕迹。
但一点点都找不出来。
虞兰时放下转交的东西,收好平板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越过她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