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告诫你忍让,就是在害你。”
“你做不出让他们完全断绝念想的做法,你无法对你心怀好意的人下死手。他们宁愿面临死亡的威胁也要逼你,你下不了手,所以一次次后退。但是他们不懂适可而止,你的一次次退让,都是他们前进的理由。”
“优柔寡断,你不爱他们,却又不杀了他们,让他们死心。你比刽子手,还要残忍。是师叔告诫你的隐忍害了你,是师叔教给你的仁义让你进退维谷。”
“够了!”沈熙冷叱一声,沈栖抬手微微挑起她的下颚,道,“你强大,却又无法自控的隐忍表情,真让人心情愉悦。”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又增加了不少,当即笑了起来,“生气了?你给我的力量,比杀了那几个魔修得来的力量,要美味得多。”
其实每次他说师叔的错,沈熙都会生气起来。师叔于沈熙,如同再世父母。但是以前那点小脾气,根本不够他感受,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巨大的反应。
或许是前面的铺垫有用?
“滚。”沈熙弹指,一道灵力将沈栖的身形打散,冷着脸道。
“走吧,离开这里。”沈栖出现在她身后,阴魂不散的开口,“宁愿死在其他地方,也不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你担心那只狐狸追上来,我可以帮你废了他的双腿,不取他性命。”
“这才是,宁折不弯的沈熙啊。继续留在这里,你想想他们曾经是怎么对你的,强迫你,亵渎你,违背你的意愿,不在乎你的想法,你做的再决绝,只要有一点人道主义的关怀给他们,他们也会死灰复燃。”
语气虽然依旧冰冷,却像是揭露完全的事实一般充满了蛊惑。
“只有,彻底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你才能真正的摆脱他们。”沈栖道,“继续日夜相处,他们会变本加厉,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就算去死,也要离开这里,才能斩断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声音,就像是咒语一般,不停地在沈熙脑海中响起,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她催眠,要逼她做出两败俱伤的偏激行为。
“他们太倔强了,你们之间,必有一伤。”
“别再对他们好了,沈熙。他们只是原始人,多想想他们是怎么为难你的,别再记着他们对你的好意了。”
“你应该恨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呢?”沈栖看着她越发阴沉的神色,冰冷的面容上勾起了几分笑意,“你十几年的努力,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全然浪费。如果没有他们,你本可以压制我直至死亡来临。”
“恨吧、恨吧。我帮你报仇。”他抬手,轻轻的搭在沈熙的肩上,魔气顺着他的手渗入沈熙的体内。
“沈栖。”突然,沈熙开口叫了他,沈栖收回了手,知道她已经恢复了清明,冷着脸道,“说。”
“你觉得,和旁人比起来,我的生活,艰难吗?”
沈栖沉默了一瞬,琢磨着她问这句话到底想干什么,着实想不出来之后,便根据原世界的人类常识道:“难。自幼家破人亡,不满十岁修炼任务重如山,十三岁师叔也离开了,独自一人守在深山沈宅,凭信而出,携一身业障而归。被你那些个师兄弟使唤的跟丫鬟似的到处除魔杀妖。
在深山里要不是有个镜灵有事没事跑出来跟你闲聊两句,插科打诨,你估计也和这些野人差不了多少。当你修为几乎登上了当今无人能及的巅峰,能够大干一场的时候,偏偏掉进了这里,怎么不难。求而不得,就是你。”
他虽然被压制未能强大,但沈熙走过的路,他都比任何人清楚。
“你说只有你最在乎我,既然你觉得我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何还硬要让我回想那些令人不悦的事情呢?你问我为什么不生气。因为悲伤与伤害不值得铭记,只有美好,值得永生不忘。”
沈熙笑了笑,笑的很淡,淡的沈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任何笑意,“就比如,为一人万蝶齐飞,勤学苦练,身中剧毒,无怨无悔。”
沈栖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能够一直心静如水,原来放弃了一切普通人都在乎不已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她都不在意了。
只记下所有的美好,将那些磨难与痛苦都轻描淡写的放开,一切都变得风轻云淡。
竟会有这种人?这不符合沈栖从他以前偶尔吞噬的魔物,以及沈熙身上业障中感受到的人类形象。
那些魔物和业障记忆中的人类,可没有一个是这个样子的。修士,也没有。
她最像人的一点,大概就是对沈家传承和斩妖除魔的执念了。
“人活成你这个样子,也只剩下悲哀了。”沈栖在树枝上躺了下来,只有腰靠着树枝,其他部分全部悬在半空,却犹如躺在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