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群明显开始躁动不安,他们有些人从污染区来,本能地害怕下雨。
“吵什么吵?别挤!”
第一滴雨终于落了下来,像是热油泼进了冷水里,伴随着一声尖叫,刺啦炸开了锅。
人群拥挤、推搡,原本还在斗嘴的人登时变得默契统一,齐齐往他们所嫌弃的臭气熏天的黑暗洞窟里缩,天幕下是一个个骨瘦如柴手无寸铁的下民,执法员驻守在洞口,拔出了枪。
“再吵我开枪了!”
也许是他们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恐惧鼓舞了人心,人群吵嚷不止,推搡着要往前去,甚至发出了喊叫声,直到一声突兀蹦出来的枪响,短暂地按下暂停键,很快又激起更猛烈的波澜。
“杀人了!”
“平城执法员杀人了!”
这并不是稀奇事,至少对于洞口这四位平城的机关职员而言,算不得什么事,哪有人会在意自己走路时是不是轧断了一根草呢。
可是今天他们不得不在意了。
这次的暴动像是联合好了似的,自外向内,一呼百应,原本一潭死水的避难所,也忽然沸腾了起来。
这混乱只是平城边界的,几千公里之外,金梨街,仍然是一片安静祥和。
甚至有些太安静了。
攸梨坐在咖啡店里,阳光穿透玻璃窗落在她脸上,瞳孔像是一面镜子,照着窗外无人的街道。
今天也没有客人呢。
美式酸涩,攸梨咬了下吸管,砰地放下杯子,站起身。
饭店里同样没什么人,蒋纯和刘婷一坐一站,双目放空百无聊赖,直到攸梨走进来,她们倏地立直身体,像是上课开小差被当场抓包一样心虚。
攸梨先慰问了下蒋纯的身体情况,而后目光在店里巡视一圈,并没有找到目标。
蒋纯率先反应过来:“老板,你是要找莹宝吧,她去上厕所了。”
攸梨点了点头,转过身,看见莹宝走进来,她低着头,眼睛看手腕,像是在盯什么宝贝,移不开眼。
然后,咚一下,面对面撞上。
“啊,老板。”莹宝的目光慢慢聚焦,神情收紧,忽然神秘兮兮地拉着攸梨走到一边,“我和你说个秘密。”
原来,莹宝刚刚在看手环,她收到消息,平城那边乱起来了。
下民暴动,从避难所开始,一呼百应。
这当然不可能是下民能做到的,他们没有这样的意识,也没有能力,因而没有勇气。
和安区很早就在做准备,在各地都安插了他们自己的人,留在镇子上,或是伪装成难民,进入平城的避难所。
这些事情听在攸梨的耳朵里没有什么真实感,像是故事,或者是历史书上寥寥几笔不重要的知识点。
要真说有什么联系,她能想到的就是,暴乱会不会产生更多的难民,然后给店里带来更大的客流量?
她是不是该再等一天?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外面既然乱起来了,出去肯定很危险吧。
下阳镇和江水镇沦陷后,地图上显示,最近的镇子相距还有八九十千米,一天的脚程走不到。
攸梨把安野、莹宝集中到一起开了个讨论会,会还没开完,客人就来了。
如攸梨所料,暴动导致难民变多,之前的宣传起了作用,许多人陆陆续续往这里赶,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和安区的推波助澜,也正因为平城动乱,他们便暂时腾不出手来管金梨街,攸梨又赚了一笔,盖了新的房子,容纳他们在这安家。
招揽来的员工们,白天工作,晚上学习,闲暇时间锻炼身体,加上有食物本身的能量加成,一个个神采奕奕、面色红润饱满,力气最大的,能举起一张桌子。
这是她们从未设想过的,健壮的、积极的自己。
平城和和安区的战火不休,另外各地又有其余的小股力量冒出来,各自为据,纷纷想要搭上金梨街这条线,却因着系统的保护和攸梨带领着的员工们的自身力量,无处下手,只得退而求其次,占个包房。
久而久之,金梨街倒成了一个各方势力汇聚点了。
这是三个月后的事情,德生凯旋,景言再度回到这里。
原来的金梨街,已经变成了一个镇子,盖起高楼,人来人往地热闹,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不过是把门楼上“金梨”两个字后面的街改成了镇。
攸梨瞧一眼景言,没忍住笑:“你这是,挖矿去了啊。”
少年郎风尘仆仆,眉眼间染上沧桑,不再需要伪装成熟老练了,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沉稳气质。
甚至不再拌嘴,听见调侃,只是默然地笑了笑,而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老板的产业越做越大了,都开酒馆了。”开口时好像又对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