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和你的经历还有点相似呢。”鹿芝笑了笑,“我也是为了我的丈夫。”
原来是贵族小姐和平民的故事。
鹿芝曾经说过,即便是在看上去更发达先进的平城,女人的作用更多的也就是充当一个花瓶。尤其是在上层,她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家徽。
“我是长女,身上肩负着家族的荣耀。”
可惜,女人唯一被允许发光发热的地方就家庭和茶话会,她觉醒了难得的治疗异能,却不被期望着在治病救人的领域有所建树,而是要去嫁个她应该嫁的丈夫,做个好妻子,以此帮助家族维系其所需要的利益关系。
“书上说,包办婚姻在一千多年前就被废除了,我们现在却倒退了回去,我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定好了,要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因为我的爸爸找到了一条可能进入政坛的通天阶。”
“现在好了,长女在结婚前夕和一个下民穷小子偷偷跑了,我爸爸要出名了,也许弥勒会的长老都会知道他,正如他所愿。”
罗斯握住了鹿芝的手。
鹿芝对她笑了笑:“但是我没有罗斯有出息。”
从平城逃出来,为了躲避父亲和所谓的未婚夫那一家的追捕,鹿芝这两年一直跟着何秋生隐居避世,明明有一身医术,却躲在角落里,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辜负了老师对我的教导,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不是的!”罗斯立刻反驳了她,语气较真,“老师为你高兴,她偷偷地和我说,你很勇敢,你勇敢地反抗了这落后又不合理的制度,为其他的女生做了榜样,我们才不要接受安排,我们是人,不是荣耀的装饰,更加不是用来利益交换的物品。”
攸梨看向罗斯,此刻,讨论这些事情,她好像变了个人,话变多了,情绪也更加明显。
她其实挺意外的,奋笔疾书呼吁大家推翻平城不平等统治的人,居然就是平城的富家女——某种意义上,还算是这种不平等统治的既得利益者。
一个看起来老实又内向的文弱女孩子,竟然能够勇敢地脱离家庭,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以纸笔为武器,带头向强权发起挑战。
罗斯的叛离并不是因为爱情,甚至无关自我利益。
“我碰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从她那里,我知道了外面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大家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们被欺骗了,这个世界充满不幸,而他们的不幸,竟然仅仅是因为出身。”
“这不公平!”她渐渐激动了起来,“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去接触平等的思想,一群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把大家最基本的权利都剥夺了。”
攸梨觉得也能想得通,只有他们这样的身份,衣食无忧,又有机会接触到更开明更科学的思想和知识,才可能萌发反抗意识。
看起来,罗斯是一个思想很纯粹的人,过去一直被隔绝在温室的玻璃罩之中,保护她不受伤害,同时,也剥夺了她和外界接触的机会。
她本来应该一直这么简单下去,走别人为她安排好的路,然后意外发生了。
“你的那个意——”攸梨摸了摸鼻子,“朋友,我是说你的那个朋友哪去了?”
她不知道罗斯从哪里来,可不管从哪儿,要经过污染区来到金梨街,对罗斯而言,应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至少有一个同伴。
像是在渐渐上升的气球上扎了一个洞,罗斯的情绪武装一下子消散了,她缓慢地眨动了两下眼皮,语气有些低落:“她被我气走了。”
她们果然是一块儿来的,只不过中途发生了点不愉快,在街上分道扬镳了。
“没事,金梨街不大,待会儿我陪你去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攸梨安慰道。
确实很快,甚至没等攸梨想好要不要带罗斯去看监控,安妮就先找上门来了。
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令人意外的陪同。
第59章
59
晚上十点, 面包店。
两张餐桌拼在一起,四面放着椅子,组成了一张简陋的会议桌。除了餐巾纸外,每把椅子前还放了一瓶牛奶、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这个架势,看上去比镇上的缴税动员会还要正式, 大家都很紧张,努力把后背挺直, 尽管,她们的背脊早已经在常年的辛苦劳作中被压弯了。
攸梨站在主位旁——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主位, 只不过因为她站在这儿, 大家的目光就自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她身边还有两个人, 女人。
今晚, 这个店里都是女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上一次参与到这种场景中,还是在生女儿的时候——如果她们不幸生过女儿的话。可是在那儿,也并没有像这样紧闭的门窗和能够完全遮挡隐私的布帘,有的只是神魂割裂的强烈痛苦和一线定生死的巨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