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静默过后,店里再次吵闹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攸梨几乎要以为,自己这出了什么食品安全问题,客人来闹事了。
“怎么说?”景言终于开口了。
人一多,闹腾起来,攸梨就有些头晕,她捂着额头:“小景队长见多识广,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景言习惯了她随手戴高帽子的行为,平静地说:“应该是难民吧。”
他的视力好,看见了那些人衣服上的脏污和血迹,甚至还有一些人,身上带着伤。
“可能又被魔物袭击了。”
“这得是什么规模的袭击才会来这么多人呀?”攸梨记得,一整个下阳镇也就两百来个人而已。
她也想起夏歌当时说的一些话,有些纳闷:“不是说,这里的人每个月都要给平城交税,然后平城就会派人来保护镇子的安全吗?”
她早想到了平城不作为,但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不作为吧,不然,大家为什么一直心甘情愿地交税,还想逃去平城寻求庇佑?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平城的军士很弱吗?还是魔物太强了?”
景言看着她,忽然荒唐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推翻平城?那都是群只拿钱不办事的蠹虫。”
“那你们呢?”攸梨问,“你们不是也只接收异能者吗?如果这一大群难民逃到了你们驻地——”
她停了下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他们应该找不到你们的位置。”
景言默然不语,这个问题之前也有人问过他。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积蓄力量推翻平城,才能保护更多的普通人。
这是和安区的宗旨,从他那个父亲那儿沿袭下来,也就是靠着这一条,他们心安理得地躲在地下,对那些普通人的苦难视若无睹。
“莹宝是个普通人吧?”攸梨问出了一直埋在自己心头的疑惑。
无论是日常相处,还是听她说的那些经历,都没有异能存在的痕迹。
“听说是小景队长救了她,那她是怎么在你们驻地待下来的?”
景言:“这个事你还和谁说过?”
他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攸梨皱了皱眉:“我还没那么闲。”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太好,景言压低了些目光:“请攸小姐保守这个秘密。”
难得见他的态度这么谦卑,看来是真的有秘密啊。
攸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范围呢?”
她看着景言,“也包括,景政先生和念冰小姐吗?”
景言毫不犹豫:“当然。”
他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他们不知道莹宝是我的人。”
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攸梨的意料了。
她中二地想,难道莹宝的身份类似于古代那些皇子背着皇帝老子养的暗卫死侍吗?
“我和念冰,包括景政,”对于所谓的父亲,景言毫无顾忌地直呼其名,“都培养了一些猎犬,只要做得到,这些猎犬的身份可以是保密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没想到他会主动作出解释。
攸梨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动,不过两秒,她突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景言:“?”
攸梨:“我什么也没听见。”
景言:“……”
原本凝重的气氛让她弄这么一出,倒是松动了,景言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故意在她眼前抬起手,两指指腹轻合,即刻又散开。
“不,”他盯着攸梨的眼睛说,“只有你听见了。”
原来,在开启这番对话前,他就悄无声息间地启动了异能。
年纪轻轻,心机挺重。
攸梨不再看他,视线转回食院的方向。
逃难的客人们蠢蠢欲动,见她这个老板一直站在原地,便想要走过来。
攸梨快步往前走,在他们过来之前,先一步进了店里。
玻璃门回弹关上,她安下心来。
这样就安全了。
只是,生命是暂时安全了,灵魂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走进来,距离拉近,一股子难言的异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头脑发晕,这气味密度太大,连甜品店都无法净化了。
攸梨终于看清他们的样子,明白了气味的来源。
这些人身上遍布脏污,其间掺杂着已经斑驳结块的血痕。除了站起来围向她的人,另外还有一部分一直坐在沙发上,脑袋往这边张望,有的手里拄着铁棍,像是受了伤。
所有人的状态都比之前第一批下阳镇的客人更沧桑憔悴。
景言的猜测应该是对的,这些人在来之前大概率有一番很不好的遭遇。
“老板,这整条街上都是你的店吗?”
这一批人中确实有不少下阳镇的,也有人之前就来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这里还叫做金梨甜品店。循着传单上的地址赶到这儿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地方,短短几天,那孤零零一家店已经变成两条相对的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