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急躁地说:“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制造出可维持三个小时的氧气面罩,如果它继续下沉,你一定会被海水压死。”
陆清清已经觉得耳朵痛得想哭,想说话却呛咳个不停。
唯有些懊恼,“如果是我原来的身体,完全可以制造出抗压潜水设备。”
好在触手渐渐停止了下潜,开始横着移动,海里漆黑一片,陆清清偶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掠过,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脚落不到实地,手什么都碰触不到的恐慌在黑暗中被放大到极限,陆清清感觉到冷,耳朵的疼痛,逼近的死亡,让她濒临崩溃。
“清清,别怕。”唯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声音温和,语速也慢下来,“我在这里。”
陆清清低头看向心口的小胸针,唯刚才一定是耗尽能量,用最快的速度为她提供帮助,却坚持留了星点光亮给她,那点光微弱得连向下一点卷着她身体的触手都看不清,却是她现在唯一的慰藉。
调整了很久,陆清清呼吸总算顺畅了些,哑声开口:“它疯了吗,它想干什么?”
唯迅速给予回应:“它还在游,像是想把你带去什么地方。”
陆清清觉得自己此刻像是条随波逐流的海草,心里想就可以,但说话不仅可以转移注意力,有些声音也会让人心安一点,“它此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在维持循环链运转,一旦循环链被打破,它也无法从新神那里获得能量,它怎么敢把我这个唯一的神使也拖下海?”
她话音还没落,唯立刻接上,“它应该不是想吃掉你。”
陆清清想到什么,试图扭动几下身体,无奈触手实在束得太紧,她问道:“旧神,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雌雄莫辨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听得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但陆清清现在耳朵生疼,这种音色带来的难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神庙,神庙,神庙。”
翻来覆去陆清清只听到这一个词,她尝试着与之沟通:“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是神使,你要把我送回船上继续航行才对。”
“神庙,神,神庙……”
经过几次尝试,陆清清放弃了与海怪沟通,这东西还没条鱼聪明,也不知道船长清不清楚他会变成个什么东西,更不明白为什么一茬接着一茬的船长上杆子变成个睿智海怪。
唯问:“清清,它说什么?”
陆清清小口小口地换气,试图延长氧气面罩的使用寿命,“神庙,神,它翻来覆去只会说两个字。”
唯:“它想把你带去神庙?”
“起码还有九天的航程,它就这么带我游去神庙?”陆清清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愈演愈烈的疼痛从脑袋里甩出去,“那我岂不是还要经历一次刚才那种濒死的痛苦才能咽气?”
“别放弃。”唯的声音温柔透着坚定,“清清,别放弃。”
陆清清想说些玩笑话,却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最终憋出句:“你也别放弃,上岸后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除锈剂。”
唯:“……好的,谢谢你。”
唯的话向来不多,从来只是在回答问题或是提出疑问时开口,现在活像是个话痨,从赛博世界里因为误吃了领导情人送的高级巧克力,变成拾荒者的倒霉蛋,讲到宙斯公司是如何与领导者在城邦分庭抗礼。
大多是些无趣的事,可他讲个不停,陆清清也就安静听着,时不时给予单音节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清清仔细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大概已经泡在海里有一个小时了,海怪忽然改变了直线的游动轨迹,四周变得更暗了,陆清清觉得她好像被拖入一栋建筑里。
陆清清:“唯,能弄出更亮的光吗?”
胸针释放的光亮立刻翻了几倍,陆清清眯起眼睛快速适应光线。
淡蓝色的光亮照出半座宏伟的神殿,四周是高度惊人的石柱,三人环抱都未必够,它们保持着同一间距排列在周围,一些石柱只剩半根,有的甚至只剩半截底座,剩余稍微完整些的石柱勉强撑起残缺的拱顶。
这应该就是那只帝王蟹所说的“石头堆”,海怪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这些破石头堆,不准旁人靠近。
而陆清清此时正悬浮在神殿半空,也借着光亮第一次看清了这只海怪。
它此时背对着陆清清,完全没有人类的特征,一颗足有货船四分之一大的球体作为它的头,但在唯发出的光亮照射下有明有暗,代表着头的表面并不平整,细看那些被映亮跟人类头颅差不多大小的包,陆清清的呼吸陡然紊乱。
那些包确实是一颗颗头,每个包上都长着一张完整的人脸,每张脸的五官各不相同,只有基础的轮廓,颜色完全与它的表皮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