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消失了,追债的人就会出现。
晏宁那时候才知道,晏山的公司早就因为经营不善支撑不下去了,为了不使资金链断裂,他四处借贷,直到前几个月公司丢了个大客户,他见形势不妙,卖掉一切能变卖的资产,如今公司账户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洗劫一空。
简单来说就是,晏山卷钱跑了。
尽管晏宁多次强调她没有偿还父亲债务的义务,但这群放高利贷的压根不讲道理,更别提法律了。
苏州零下的天气,黑瓦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这群放高利贷的涌进家里,不像电影里演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气定神闲,“啪”把欠条往桌上一放,既不砸东西也不打人,渴了知道自己倒水喝,无聊了就去院子里溜溜弯。
为首的男人抛着瑞士军刀玩,乌黑的碎发遮住眉毛,看起来有几分斯文,和和气气地说:“快到年底了,小妹妹,我们不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早点把钱还了,咱们大家都过个好年。”
“嘀嗒”,渐渐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落下来,打在晏宁肩膀上,她往边上挪了挪,底气不足地说:“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我一个学生,哪来的钱给你?”
耗了这么久,男人不耐烦般哼笑了一声:“你老子找我借钱的时候可说了,你攀上个香港的有钱男朋友,这点钱算什么?”
“什么……?”晏宁闻言当场愣住,思绪乱的像打了死结的毛线团。
她和沈濯的事情,晏山怎么知道?而且,他借钱时就说出这话,又偏偏挑了她回苏州的时间点跑路,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让她来还这笔债?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二十多年父女,就算没多少感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可眼下连伤怀的时间都没有,男人用刀尖挑起晏宁颈间的项链,努努嘴说:“小妹妹,你也别在这跟我装傻了,连本带利,两百三十万,我不管你去找谁要,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你要是还不上这个钱……”
他眼底浮现出薄戾阴狠的神色,用刀背拍了拍晏宁的脸,动作间暗示意味十足:“那我可就要收点利息了。”
男人盯着面前这张脸,玩味十足地说:“长这么好看,怪不得能钓个富二代男朋友。”
他身后的几人哄笑成一团,有人嚷道:“这么极品的妞儿,大哥你可别光顾着自己爽啊,到时候让弟兄们也跟着一块爽爽,哈哈哈!”
刀背贴在脸上,一片冰凉,晏宁歪了下脸,要靠着墙才能站稳。
美貌对于女人来说,从不是什么特权,在这种情况下,像是会害死人的毒蛇。
她那时到底还年轻,尚未出校园,即便在律所实习,接触到的也大多是普通的商事案件,见过最险恶的事情,不过是法学院备受敬仰的教授背地里养小三。
她哪经历过这样的事,害怕的差点哭出来,强忍着维持震惊,大脑飞速运转,看他们的行事作风,身上不定背着几个案子,花钱消灾倒是可行,可她上哪儿弄两百多万来!
电光火石之间,晏宁拽下项链塞进男人手里:“这项链就算是二手的也能卖好几万块呢,你多宽限我两天,五天。”
男人狐疑地盯着她。
“两百多万是不多,可你也总得让我想想怎么跟我男朋友说吧!”
她站直身子与他斡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你以为傍富二代那么容易啊?这年头的富二代都喜欢温柔贴心不物质,我绝对不是爱你的钱我是为了你这个人的小白花,我急巴巴地张嘴就要钱,他觉得我拜金把我甩了怎么办?我还想着嫁进去呢……!”
也不差这几天。
男人把项链揣进兜里,指了两个人在这守着,说:“别想着跑。”
“等等!”
男人脚步一顿,转过身,皱着眉问:“又怎么了?五天,一天也不能再多了……”
“我知道。”晏宁视线落在他留下的两个人身上,“我这几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男朋友肯定是不会再要我了,到时候你也别想拿到钱。”
“唔……”男人一巴掌拍在身旁人脑袋上,“听见了吗?都给我老实点!”
晏宁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们会老实,等人走了以后,回到卧室,想锁上门,才发现乡下房子根本没有门锁,连老式插销都没有。
她贴在门板上,听见有人进了厕所,才恍然回过神来似的,抓起手机报警。
没发生恶性事件,顶多就是擅闯民宅,追债的手段强硬了些,去了派出所,估计也就是批评教育。
但说不定她能找到机会跑呢?
先回香港,这群人总不能追到香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