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
晏宁安静地听，末了“嗯”了一声。
一阵沉默。
陈风察觉到气氛不对，轻声招呼工作人员离开，沈濯也走到角落里打电话，把空间留给母女俩。
晏宁问她住在哪。
连漪说：“哦，柏悦，住那儿方便。”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
连漪扫了眼她身上的裙子，也没过问她的工作，只说：“你先忙吧，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晏宁喉咙里像被洒了把沙子，很艰难对才挤出一个“好”。
连漪说：“晚点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手机号是……？”
母女之间连通联系方式都没有，混的还不如陌生人。晏宁接过她的手机，慢吞吞地在通讯录里输入一串数字，还给她，指尖发着抖，忽然觉得这场景荒诞的可笑，挑了下唇。
那天剩下两组照片也不知道是怎么拍完的，晏宁心不在焉，一闲下来就不停咀嚼着连漪的话，咽下去，又忍不住一遍遍反刍。
傍晚拍完照片，还剩访谈要录，娱乐行业普遍如此，上班晚，下班也晚，正式收工，都得是吃宵夜的时间了。
沈濯在棚里陪她一下午，瞥见连漪发来短信，问她：“要不和陈风说说，改天再录。”
晏宁拒绝了：“不用。”
陈风赶她：“哎哎，第一天上班，还不让我们早点下班了？赶紧走，明天抽时间来录访谈，萧萧，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回去我微信call你。”
萧知许点点头，看看陈风，又看看晏宁：“那，走吧？”
这下连拖时间都做不到了。
连漪发来的餐厅地址在建国门大街上，萧知许和于年回家，沈濯开车送她过去，晏宁一路攥着手机，心旌摇曳，手心出了一片汗。她频频低头看导航，一千米，八百米……
到了。
迈巴赫在一家淮扬菜馆前停下，晏宁解开安全带，望着路面没动。
天黑的早，雪还在下，车来车往，路上没积下雪，只浮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她一紧张就想咬指甲，硬生生克制住，也不说话，静静地坐着。
沈濯知道她和父母关系一向不好，哄她：“就吃顿饭，吃完我来接你。”
晏宁缓慢地眨了下眼，说：“好。”
她下车，一步一步走进餐厅，跟进刑场似的。
第76章 第76章
这家淮扬菜馆装修的雅致，曲水流觞，苏绣的屏风后，有位穿旗袍的佳人弹琵琶，一旁矮桌上摆的花瓶里没有插花，斜逸出一支竹。
刚过完年，新挂上的六角花灯还未收起来，画屏上是山水虫鸟画，外面的雕花细木框架上搭着红穗子，随着开门时扫进来的风滴溜溜地转，光影在红木桌上流转，流光溢彩。
和连漪吃饭并没有多可怕，大多数时候她们都不说话。
侍应生一道道上菜，晏宁沉默地端着白瓷茶杯喝茶，抿了几口才反应过来，不该喝的，这茶浓，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放下茶杯，她专注于吃东西，想着这家味道还不错，下次可以和沈濯一起来吃。
连漪常年不怎么吃晚餐，吃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抬眼看着晏宁，她沐浴在幽幽的红光之中，脸上的轮廓线条很柔和，远山一般的黛眉斜入鬓角。
说来也奇怪，晏宁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像晏山，非要说的话，和她外婆年轻时可能有点像。
她恬静的性子也随了她外婆。
连漪淡声开口，不像关心，只是例行完成一些为人母的任务：“工作还顺利吗？”
连漪很少上网，也从不看电影，这几年偶尔能在各地看见晏宁的广告，知道她去当演员了。
想来应该还不错，所以这是句无用又安全的关心。她们母女俩也没什么别的话题可聊，总不至于安静地吃完这顿饭，各自回家，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哪一年。
“还行。”晏宁也问，“您呢，这几年还好吗？”
连漪说：“还不错。”
三年前从香港离开后，她一直待在爱尔兰，这是近年来第一次回国，谁也没想到，北京城一万六千多平方千米，回国第二天，她们就碰见了。
后面的话题都围绕着工作，连漪说她在爱尔兰一家学校读博士，晏宁说自己拍了几部电影，老板同事都很照顾她，只字未提沈濯就是她老板。
一顿饭快吃完，晏宁问连漪要她现在的银行账户。
连漪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她要做什么。
晏宁垂眸看着桌边摇曳跳跃的光，像一尾鱼灵活地游过，轻声说：“读书时候我花了您不少钱，幸好这几年工作攒了些，可以还给您。”
连漪皱着眉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女亲情淡薄至此，连杯里这盏过了两遍水的茶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