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群黑衣人。穿着白衬衫的傅承勖在黑衣手下的簇拥下格外醒目。
江映月留下来放哨的两个手下被捆着丢在一旁。
江映月扑哧一声笑。
“我就说,平时把我看得那么严,今天却只用两个蠢货来应付我。原来是要我给你们指路呢。”
“志芳,有一句话形容你这种人,叫‘死鸭子嘴硬’!”傅承勖淡漠道,“你如果肯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哪怕逃走前和我商量一下,我会告诉你,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诱你现身,试探你有多在乎这个孩子。”
江映月无动于衷:“你是来教训我的,还是来帮我的?”
“告诉我真相,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傅承勖道。
那个老糖果厂其实是一片火灾后被遗弃的废墟。因房屋倒塌,兼当时数十人惨死其中,阴气极重,连流民都不来这里扎营。
糖果厂位于市郊,四周都是农田和村落。
深夜,村里的灯火早就熄灭了,只有犬吠偶尔传来一两声。
厂后有一小河,架着一座可供两人并行的木板桥,河对岸则是一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
人质交换就设在桥上。
今天的夜空里只有一点稀疏的星光,如果没有车灯,大地完全一片黑暗。
双方人马都穿着黑衣,即便有车灯照射,人影也模糊不清。
宋绮年下了车,跟在郭仲恺的身后走到桥头。
对面传来人声:“郭总长,很准时嘛。”
郭仲恺高声道:“我女儿在哪里?”
对面一个男人从车里抱下一个孩子。
“宝珠!”郭仲恺大喊。
那孩子呜哇大哭,嗓音喑哑,显然之前已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
郭仲恺心如刀绞,双拳颤抖。
对面的男人又道:“我们要的人呢?”
袁康在宋绮年背后推了一把,宋绮年假装不情不愿地朝前走了两步。
“过来!”对方道。
郭仲恺伸手把宋绮年拦住:“先把我女儿交出来!”
对方一声大笑。手下将孩子放在了一个大木盆里,又将木盆放在了水边。
“让那女人过来。我们这边确认无误了,就把木盆放河里,你们自已去捞。要是这女人有问题,我们就把这木盆给掀了,明白了吗!”
孩子独自一人被落在木盆,哭得声嘶力竭。她试图往外爬,木盆剧烈晃动,看得对岸的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宋绮年当机立断,大步走上了桥,快步前行。
警车开道,傅承勖的车疾驰在马路之中。
车里,江映月问傅承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起疑的话,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傅承勖道,“在我搜集的情报里,曾有人说你重病过一段时间。我最初对这个情报并不在意,直到郭总长的女儿被绑架。然后,绮年又发现了你在北平趁着出游看过郭家母女一面的事。”
傅承勖朝江映月望去。
“郭太太告诉我,小宝珠被抱来的时候正在长牙,大约才六个月大。往前推算,孩子在母亲腹中时,正是你在日本的时候。出生时,则是道上传说你重病的时候。你没有生病,而是生了孩子。”
江映月不出声。
“再加上绑匪要求用你做交换……”傅承勖道,“当时,绮年就推测,你和宝珠关系匪浅。”
他注视着江映月:“她是你的女儿。”
推算起来,是江映月和她日本前夫的女儿。
沉默片刻后,江映月开了口。
车已驶离闹市区,街道渐渐安静,让江映月的话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股悠远的意味。
“先夫去世后,我离开日本来到中国。在开往青岛的船上,我发现自已怀孕了。这个孩子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之中,我显然也不会是个好母亲。给她另外找一个家,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为什么选中郭总长夫妇?”傅承勖问。
“我给绮年寻身世,找到了郭仲恺头上。”江映月道,“他们夫妻显然是一对好父母。”
江映月的眼光不错。
郭家夫妇有体面的社会地位,为人正直善良,有学识有教养,又确实把孩子视若掌珠。
傅承勖甚至觉得,江映月将孩子送人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孩子如果在江映月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由郭氏夫妇抚养,至少她会在富足、安全、快乐的环境中长大。
“绑匪是谁?”
江映月哂笑,似乎在自嘲。
“主使叫广田太一,你或许听过他的化名,‘龙丸君’。”
傅承勖显然对这名字有印象。
“东北大毒枭之一。之前一直活跃在北边和朝鲜,现在为了你,都跑到华东来了。等等,广田,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