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孙开阳一看宋绮年饱含着冷嘲热讽的双眼,就一肚子窝火。
“你以为把她藏起来,我就没辙了?”孙开阳道,“整个上海,还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宋绮年漠然道:“您既然找得到她,那又来我这里做什么?您要是很闲,外面那位马将军的夫人您想必认识,不妨和她说说话?”
孙开阳脸皮抽搐:“你看着聪明,其实也是个蠢货。你以为江映月是什么好人?”
没人乐意被骂蠢货。
宋绮年不再给孙开阳面子:“她要不是好人,你岂不是猪狗不如?”
孙开阳下意识扬起手掌。
“怎么?”宋绮年仰起脸,毫不畏惧,“打女人是你们孙家祖传的功夫吗?外头满大街横行霸道的洋人,屠杀百姓的日本人,你们不去打,就知道关起门来打女人!国家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男人,才被西方列强欺负成了孙子!”
孙开阳还真不敢打宋绮年。
不是因为宋绮年这番话,而是他忌惮傅承勖。
傅承勖说起来只是个华侨富商,但他社交极广,人脉通达,太多高官政要都在金融方面有求于他,或者欠了他人情。他要想替宋绮年找回面子,孙开阳也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孙开阳手紧握成拳,不甘心地垂了下来。
“我是为你好。”孙开阳转而语重心长道,“宋小姐,你可不要被江映月骗了。我大哥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话你应该和巡捕房的人说。”宋绮年漠然道。
“你当巡捕房没怀疑她?”孙开阳冷笑,“巡捕房的人盯着她好一阵了。她现在藏了起来,一是为了躲我,二也是为了躲巡捕房。这事你要是没有掺和,劝你赶紧和她划清界限。别等被她拖下了水,背上谋杀同谋的罪名。”
宋绮年依旧淡漠微笑,对孙开阳透露的信息无动于衷。
这女人倒是有点城府。
“还有,我知道她打算逃去外地。”孙开阳继续道,“你替我给她传句话:她逃去哪里都没用!到了时间她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等着上报纸吧!”
“说完了?”宋绮年面无表情地拉开了房门,“你可以走了吗?”
孙开阳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宋绮年站在贵宾室里,气得浑身发抖。
柳姨寻了过来,满脸担忧:“绮年,要不要和傅先生说一声?”
宋绮年长叹了一声:“他一直都不大喜欢江映月,估计知道的内幕比我还多,只是不想破坏我和阿月的交情,没有说罢了。”
“可听这姓孙的意思,江映月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呀!”
“孙开阳要真有证据,阿月早就被逮捕了。”
其实经此一事,宋绮年也多少有点相信孙开胜的死有江映月的参与了。也许不是动手的那一个,但多少策划过什么。
可宋绮年不以为然。
她的道德感很强,但并不很正。她是站在弱势一方的。
孙开胜那种男人,如一个毒瘤被挖掉,死就死了。被他伤害的女人死里逃生,被他逼死的女人在天之灵可得一点慰藉。
但孙开阳显然找到了一点证据,用来威胁江映月。
可威胁她什么,江映月却不肯告诉宋绮年。
老实说,宋绮年也不想知道。
她金盆洗手,就是为了远离江湖纷争,过安生的日子。
江映月如果向她求助,她一定会帮忙。如今江映月看起来还能应付,那宋绮年便不过多干涉了。
眼下,宋绮年最重要的是,就是《良友》给各家的作品拍照片的事了。
各大知名的服装店都派出他们最优秀裁缝参加这次特辑,各位同行拿出来的作品也各有千秋,精彩绝伦。
宋绮年虽有心争取上封面,却也知道自已的优势并不很大,更不用说她用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可不出宋绮年所料,苗姑娘穿上那件名为“敦煌”的晚装裙,呈现出来的效果极好。
从模特的妆容到裙子的款式色彩,都将东西方特色精巧地融合在了一起。
宋绮年也没让苗姑娘把头发剪短,而是将头发烫得卷曲蓬松,高高盘了起来,戴上那一顶她曾经戴过的金冠。
打扮过后的苗姑娘宛如西域神女,一出现在摄影棚里,霎时将那些名媛们衬得黯淡无光。
摄影师们对苗姑娘惊为天人,激动地不停按快门。
“还是你眼光独到。”刘英兰佩服,“她天生就该站在镜头前。出身呀,教养呀,金钱呀,都养不出她身上这一股锐气。你这条裙子,还真的只能由她穿出来。”
宋绮年不好意思明着问封面的事,只谦虚一笑:“我很高兴您也能欣赏她。”
“她叫什么名字?”刘英兰心动,“你能把她借给我们拍广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