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手里扯着睡袍,痛苦道:“我恨不得在电台里把他祖宗八代都骂个遍。但我也知道,他这样的高官,这样的出身,又哪里是一点丑闻能动摇的。他大不了换个地方避风头,过几年再调回上海,而我却是会被打回原形,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整个社会天然默认女人是两性纠纷的罪魁祸首。桃色绯闻里,不论过错的是哪一方,受到攻讦辱骂、身败名裂的永远是女方。
美也是错,丑也是错;迎合是错,拒绝更是错;活着是“无耻”,死了是“畏罪”,统统都是错。
所以宋绮年不会勉强江映月站出来和孙开阳公然对抗。
她更倾向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灰色手段,低调地解决掉孙开阳。
只是孙开阳树大根深,很难被动摇。这事得从长计议。
“也不是要你现在就拿主意。”宋绮年道,“你要是愿意出面指控孙开阳,揭露他的无耻罪行,我会倾尽全力支持你。可你要选择息事宁人,我也支持你。”
傅承勖之前一直安静旁听,这时忽然插了一句:“江小姐,请容我多嘴问一句,孙开阳想带走您,您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宋绮年一愣。
傅承勖会问这个问题,显然也觉得孙开阳今晚此举不大合理。
男人最了解男人。
不论是出于爱,还是出于丑陋的占有欲,孙开阳都不像一个会闹过火的人。
“他想要我跟了他。”江映月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孙开胜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偷偷骚扰过我。孙开胜死后,他更是变本加厉。我骂了他,还打了他耳光,他当时就放话一定会让我后悔,说要毁了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江映月颤抖得厉害。
“好了。”宋绮年把江映月扶起来,“有话明天再问。她该休息了。”
傅承勖不再勉强。
等安顿好了江映月,时间已快凌晨三点了。
傅承勖问宋绮年:“是给你再开一间房,休息一会儿,还是送你回家?”
宋绮年却问:“酒吧还开着吗?”
礼查饭店的酒吧是通宵营业的。
灯光暧昧,音乐靡靡,三两酒客如鬼魅一般藏在阴影里,已喝得不知生死。
宋绮年和傅承勖坐在吧台边,各点了一杯鸡尾酒,慢悠悠地喝着。
“你怎么看?”傅承勖问。
宋绮年抿了一口酒:“她有事瞒着我们。”
“很显然。”傅承勖道,“不论孙开阳为什么事纠缠江映月,他手里应该有江映月的把柄。所以江映月才一忍再忍。”
“什么把柄,连我都不能告诉?”宋绮年叹道,“你怎么看?”
“不好说。”傅承勖含糊道。
“那就说实话。”
傅承勖调侃:“我上次说实话,差一点闯出大祸来。”
宋绮年的脸一热:“上次是我不对。这次我是真的想听你的意见的。”
傅承勖便如实道:“我认为,江映月和孙开阳的矛盾,大概率,和男女之事无关。”
不然,以两人的交情,江映月没有必要瞒着宋绮年。
“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说,能让一个男人如此不择手段大闹的,不是名,就是利。”傅承勖继续道,“不论是哪一种,我都反对你掺和进去。”
这男人的语气很难得这么严肃,而且带着一股命令的意味。
“这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江映月有危险,你也救了,尽了朋友的义务了。她不肯向你如实相告,一来还是不够信任你,二来,也算是保护了你。宋小姐,你有你的生活,你的事业,不要被他们影响了。眼下也正是你抽身的好时候。”
“我不会永远给江映月收拾烂摊子的。”宋绮年垂下头,“我打算劝她去外地躲一阵子。她同意了,那我会继续帮她。如果她不肯……那我也就随她去了。”
傅承勖点头:“江映月不是小孩子了,一些方面的阅历比你还丰富许多。不要因为她总以受害的形象示人,便觉得她是个柔弱无能的人。”
“你还真是不喜欢她呀。”宋绮年感慨。
傅承勖坦然承认:“大概是八字不合。”
“今晚真是麻烦你了。”宋绮年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和你就更没关系了。”
“什么话?”傅承勖温柔浅笑,“江小姐这件事,显然已经成了你的事。而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胸膛里有一股暖流荡漾。昏黄的灯光下,宋绮年和傅承勖的目光融在了一起,时间在两人的对视之中缓缓地流淌。
这是一种酷似酒劲上了头的微醺状态。
这一刻,理智被麻痹了,人的行为被本能操控。
而孤灯昏光总是让傅承勖的侧脸轮廓极其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