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面,宋绮年觉得自已像在听一个传说。
傅承勖的生活经历和她的真有着天堑之分。他完全摆脱了世俗的为衣食住行操劳,自由地享受着生活,探索着世界,甚至有空行侠仗义。
“乐器呢?”
“学过钢琴和小提琴。但只有钢琴拿得出手。”傅承勖道,“我在音乐上的天赋很有限。家母说我弹琴就像在解数学题。不过也比我拉小提琴要好。我拉小提琴就像在屠宰鸭子。”
宋绮年大笑。
傅承勖朝她望去,欣赏着那明媚爽朗的笑脸。
心弦被这深邃的目光拨动。宋绮年停住了笑,注视着傅承勖的双眼。
钢琴凳宽度有限,两人的身体若即若离地挨着,望着彼此的面孔也靠得极近。
他们的呼吸里都是来自对方的香水气息。
“再弹一首吧。”宋绮年低声请求。
“想听什么?”傅承勖的眼中浮动着温柔的笑意。
宋绮年想了想:“有什么听着很简单,但其实不好弹的曲子?”
傅承勖会意,弹奏起了一首旋律非常熟悉的曲子。
“这好像是一首儿歌……”
“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傅承勖道,“听着好像旋律很简单,但是它包含十二个变奏,对演奏水平的要求不低。我当年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练习它……”
话语声中,傅承勖弹完了最简单的第一段。
紧接着,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起舞,旋律由舒缓转为急促。这曲子不再像一首简单的儿歌了。
宋绮年霎时觉得自已的心魂随着轻快的旋律飞扬起来。
艺术都是相通的,宋绮年对音乐并无专研,可她能感受到乐曲的魅力。
那些音符就像心田里的一群蝴蝶,穿过树林,越过草坪,在花丛里旋转着,翩翩飞翔。
愉悦感随之充盈胸膛,人如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所有愁绪与痛苦在这一刻暂时被驱赶出了肉体和灵魂,只留下纯粹的惬意。
演奏完一段,傅承勖停了下来,朝宋绮年望去。
宋绮年有模有样地轻轻鼓掌,换来傅承勖低沉淳厚的笑声。
“再来一首。”宋绮年恳求,“来一首应景的。”
傅承勖沉吟了片刻,弹起了莫扎特的《月光鸣奏曲》。
舒缓、悠扬,又略微凝重的旋律像如水的月光,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窗外,夜幕已全面降临。屋内,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金纱一般笼罩着钢琴前的两个人。
琴声中,四周的门窗、家具都消失了。
他们和钢琴置身在一条静静的河流中,头顶是茫茫苍穹,脚下每一道波浪都映着淡蓝色的月光。
傅承勖眼帘低垂,表情平和而专注。他修长稳健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之间灵活地跳跃,让宋绮年联想到了自已穿针引线时的双手。
他们都有一双灵巧的手。可以演奏乐器,可以缝纫刺绣,也可以持刀握枪。
宋绮年的视线自傅承勖的手,慢慢移到了他的侧脸上。
这真是一张坚毅俊朗面容。眼如深海,鼻如山峦,下颚到喉结拉着一道曲度利落又完美的线条。
他的唇总是含着浅笑,永远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个表情就是傅承勖的一张面具,用来掩饰他复杂、神秘的真实内心。
这世上估计没有几个人知道傅承勖的真面目,宋绮年便是平凡世人之一。她就像站在一座雄伟的城堡面前,无法强攻,只能等城堡的主人打开城门。
是满足于站在外面眺望一下壮丽的景色,还是执着于走进去一探究竟?
演奏已经结束,可两人的耳边依旧有旋律音绕不散。
傅承勖转过脸,两个人的目光交融在了一起。
宋绮年觉得自已被一双手用力一拽,向前扑进了碧蓝的大海里。已被太阳晒热的海水拥抱着她,温柔地托着她的身躯,轻轻荡漾……
“三爷,”阿宽匆匆走进书房,“许小姐到访,找您……”
钢琴前的两人飞快别开脸,就像两只被惊飞出草丛的鸟。
阿宽急忙停下脚步,却知道自已现在做什么都迟了。
“失陪一下。”傅承勖对宋绮年低声道歉,起身朝外而去。
许磐果真正站在门厅处,正在管家的服侍下脱去大衣,摘下围巾和帽子。看这阵仗,她并不是只是路过的。
“雷蒙德,”许磐面色严肃中带着焦急,“你那天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
“很好!”不等傅承勖把话说完,许磐朝书房走去,“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事,几乎没能睡个整觉……”
“等等!”傅承勖试图把许磐拦下,“我们去客厅……”
可许磐完全沉浸在自已的愁绪里,对傅承勖的建议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