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闸就修在外围墙下,墙外就是西湖。闸门旁有一个家丁正在抽烟。
见有人来了,家丁高喝:“谁呀?”
小武开口,发出的却是胡家总管的声音:“宴席上正缺人手,你们都去前头帮忙吧。这里不用守着了。”
夜色中只看得见一个大致的身影,可嗓音是总管的没错。家丁不疑有他,本又不想大冷天的守在水边,立刻撤走了。
一个家丁打扮的傅家手下从小武身后窜出来,占据了岗位,打开了闸门。
随着齿轮咯吱转动,水闸缓缓抬起。池水卷着白浪从闸口涌出,汇入西湖之中。
“守好了,算着时候关上。”小武低声叮嘱,随即消失在黑暗里。
宴会厅里,宾客都已就座。佣人们流水一般上着酒菜。
盛宴之中,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傅承勖的座位位于主家隔壁,同桌的全是名流高官,自有一番寒暄。宋绮年和朱品珍的同学们也相谈甚欢,还被两位男土大献殷勤。即便是江映月,也正享受着歌迷的追捧膜拜。
冷怀玉和覃凤娇可算斗了个两败俱伤,虽没有同桌,嘴角却都有几分相似的沉重。
张俊生更是笑都笑不出来。被冷父询问,只得谎称胃疼。
美酒叮咚,斟入水晶酒杯中,小湖的水汩汩地流淌进西湖里。
守在假山边的胡家手下听着戏台上传来的歌声和宴会厅的喧闹,闻着远远飘来的饭菜香,搓着被寒风冻僵的手,心中越发烦躁。
“你说,老爷把咱们大老远地调到这个园子里,到底是为了啥?”一个手下纳闷,“后头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园子,一座假山,有什么好守的。”
“老爷想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同伴回答,“娘的,这杭州的冬天怎么这么冷?穿得这么厚,风还一个劲往骨头缝里钻。”
“可不是?瞧那些大老爷们,吃香喝辣的,咱们连一碗热茶都没有……”
正抱怨着,就见一对年轻男女手拉着手,沿着湖边小道走过来。
不等走到哨岗,两人就停下了脚步。
男子低语,女子娇笑,两个身影在树荫下纠缠成一团。
原来是一对避开旁人来偷情的情侣。
大冷天的居然还有活春宫看,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利!
两个看守竭力伸长了脖子,看得全神贯注,都没发现小湖的水位已下降了许多,藏在水下的铁门终于露了出来。
“通知五爷。”小武吩咐副手,“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动手了!”
副手得令,如箭一般朝宴会厅奔去。
宴会厅里,同学们喝完寿星敬的酒,欢笑着把朱品珍送去了下一桌。
“我去补个妆。”宋绮年对那两位一直围着她的男客一笑,拿起手袋,起身离席。
傅承勖则不幸被太太团截获。
太太们正把自已的女儿侄女挨个儿介绍给他。环肥燕瘦的年轻女郎们都带着娇羞的笑容,打量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宋绮年从一旁经过,借着和傅承勖目光交汇,递去幸灾乐祸的一瞥。
“绮年!”江映月提着画筒匆匆走过来,把宋绮年拉住,“陈教授终于到了,现在就要交易!”
“现在?”宋绮年意外。
“对。”之前装得再镇定,事到临头,江映月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细细颤抖,“他们找朱家借了一个厢房,就在戏台边不远,通知我们过去。我们赶紧把这破事办了吧。”
宋绮年的眼角余光里,傅承勖正听一个手下汇报,继而向宋绮年望了一眼。
傅承勖那边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了。
江映月这里可以拖一拖,假山那头却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宋绮年做出了选择。
“可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得先去一趟洗手间。你先过去。”
“我跟你去洗手间。”江映月拉着宋绮年的胳膊,像是离不开主人的小狗。
宋绮年正犹豫着,没承想傅承勖径直走了过来,很体贴地问:“两位女土还好吗?我看江小姐好像有些不舒服。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宋绮年笑道:“江小姐嫌席上闷,想拉我去游园子。我本有点着凉,嫌外面太冷了。”
傅承勖会意:“江小姐想找人一起游园子,不妨考虑傅某?我一直盼着能和歌后一道游园赏灯呢。”
见江映月拿不定主意,宋绮年凑到她耳边飞快道:“让傅承勖陪你先过去。有他在,孙开阳的人只会更老实。我一会儿就过去。”
借傅承勖的势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江映月恢复了镇定,笑盈盈地挽住了傅承勖的胳膊,随他朝外走去。
宋绮年快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离开了人群视线后,身影一闪即逝。
假扮情侣的傅家手下还在拉扯调笑,吸引着看守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