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穿着深色大衣,坐在车厢角落里,幽暗之中,一张秀美的脸庞散发着莹莹光芒。
落单的支那女?
洋人色胆大壮,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车厢里不少乘客都已发现不对劲,目光在洋人和那个美貌女郎之间来回转。
那女郎似乎一点儿都没发觉危险靠近,还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有个男青年想阻止,刚起身就被同伴摁了下来。
洋人越走越近。
这时,电车减速转弯,车厢大幅度晃动。
女郎回过了神,抓起手袋站了起来,朝后门走去。
“嗨!小妞儿……”洋人伸手去抓她。
男青年唰然起身。
可女郎灵巧的身影像是穿梭在林间的小鹿,瞬间和洋人错身而过,躲过了那只毛手。
司机踩下刹车,后门打开。
女郎施施然下了车,优美的身影转眼没入夜色之中。
“喂——”洋人不甘心,试图追上去。
突然,皮带无声断裂,裤子哗啦一声滑落在地,两条毛茸茸的大腿一览无余。
洋人被裤子绊住了脚,咚的一声重重跌倒在电车地板上。
车厢里一静,紧接着响彻哄然大笑。
宋绮年冒着细雨回到了家中,赵明诚已经离去了。
“赵先生本来还要等你的。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人劝走。”柳姨抱怨,“他这人,性子不如张先生,怪执拗的。”
宋绮年脱下大衣,试探着问:“有我的电话吗?”
“没有。”
心头隐隐失落,又不免自嘲。
她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傅承勖又是个面重架子大的人,不会屈尊降贵来挽回。
今日爽快地断干净了也好。
日后在社交场合里,大家难免会再碰面。到时候就当初认识,反而可以大大方方打招呼。
宋绮年脸色苍白,布满疲惫之色,没有吃晚饭的她早已饿得身子瑟瑟发抖。
柳姨心疼道:“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出来吃晚饭。哎哟,你这手就和冰疙瘩一样……”
宋绮年朝工作间走:“我今晚还得赶点活儿。”
“又要加班。”柳姨嘟囔着朝厨房走去,“那我再给你炖个鲍鱼蛋羹补一补。真是的,乡下耕田的牛都没你这么辛苦……”
冬雨绵细,沙沙声如蚕啃噬桑叶。空气异常冷冽。
居民区的灯火渐渐熄灭,霞飞路上的霓虹灯却正光芒四射。
劳作一天的百姓们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入眠,寻欢作乐的人们才刚刚开始一日之中最精彩的时刻。
大华饭店的客房,江映月打开门,从客房经理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回到屋内,打开盒子的一刹那,她露出惊愕之色。
盒子里装满了熟悉的珠宝,正是她落在小公馆里的那些首饰!
傅公馆的书房里,阿宽和小武将装在玻璃画框里的《仕女拜月图》抬进了保险库,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
傅承勖端着酒杯,沉默地看着手下们干活,面容一片晦涩,丝毫没有成功找回一件珍宝的喜悦。
宋绮年走进工作间,刚刚打开灯,突然猛地转过身去。
她全神戒备,耸起双肩,如一只遇到劲敌的猫。
工作间的另一头,袁康坐在缝纫机边的椅子里,一身黑衣,跷着腿。斜落下的灯光让他的面容轮廓格外硬朗分明。
干!原来这就是被人在家里埋伏的感觉!
宋绮年一脸晦气。
袁康却是露出复杂的笑意。🗶l
“阿狸,别来无恙。”
第三卷 千灯🗶ᒐ
第十八章 前尘往事
1913年,初冬。
这是一个阴沉沉的早上,上海火车站前人头攒动,空气里充斥呛人的烟火和食物的香气。
袁康穿着半新的棉袄棉裤,挎着包袱,跟着师父和师叔走在月台上。
今年十岁的他打小就比同龄人高半头,自打进了师门,吃得饱穿得暖,不光个头猛窜,身架子也壮实了许多,看着就像十二三岁的少年。
袁康一双星目精光湛湛,似有火苗跳跃。他跟在师长们身后,一路左右观察,机警灵敏,如一头忠心的狼犬。
难怪千影门的掌门曹震云一下就把他从一群孤儿里选了出来,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火狼”。
今年是袁康入师门的第四个年头,在师门里的排名已从最初的末尾爬进了前十。排在他前面的师兄,年纪都比他大一截,更衬得他前途无量。
所以曹震云这次和师弟出门办事,没选其他年长的徒弟,只带了袁康这个半大的孩子跟着。
近日华东地区全面降温,人人都呼着一口白烟。早餐摊子,缓缓驶进站的列车,全都在冒白气,视野里一片模糊。
对于贼来说,这是个十分适合行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