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是弱者,但最不值得值得可怜的,也是弱者。
斗米恩,升米仇,你以为你的施舍会得到感恩,但很多时候只会激化那些穷人的贪念。
受到你恩惠的时候把你捧上天,一旦你不能满足他们那无穷无尽的欲望,第一时间把你踩在脚下的,也是这群蒙你恩惠的贱民。
勾起一抹若有若与的嘲讽,北疆亲王将掌中那个瓷盏握得更紧,从何秋月的角度来,他似乎想要将那个瓷盏碾碎。
“听你们这么说,这位何掌柜还真是善心一片,巾帼不让须眉啊!”
碎裂的瓷片扎入掌心,一瞬间的刺痛让他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位惯来以城府著称的北疆亲王,又换成了那副和善无波的神情。
“既然二位身居此处,敢问此地是否是荒凉之所?我也走了一路,也疑惑为何连一个驻兵都没看见。”
老齐忙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低声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如今边境告急,全耀州的壮年都参了军人数还是不足。连把手重要关口的不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还可能来管。”
言罢,他从腰间取下酒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被烈酒辣得倒吸了两口气,才心满意足地指着黑漆漆的山,继续开口。
“要说这烟云山,那真是难守难攻,别说往上爬了,就是白日里站在山脚望上望一望,都让人眼晕。别说潘将军了,就让我安排,我也不会在这么个地方白白浪费兵力。”
北疆亲王依眼也眺望了一番,“不派兵,那不怕敌人偷袭这里,直接攻进城里?”
“不能不能”,老齐饶有深意地摇了摇头,也牵过缰绳坐在何秋月身旁,声音中有些得意。
“这烟云山就好像北部的一个屏障,我们上不去,敌人也上不去,要是想要过山,除了九死一生往上爬,其实还有条少数人知道的小路。”
这时,何秋月也笑着接过了话,“爹,善人对我们出手相助,同是过山之人,不然您就把那条路告诉人家,也算是报恩了。”
北疆亲王心念微动,他只知道绕山的大路,却并不知哪里还有小路,也走近两步去听。
老齐微不可见地眨了眨眼,也不再卖关子,便伸出手冲着雪堆那边指了指。
“看见那边的雪了吧,别看它看起来松软,其实下面是小山头实诚的很。”
“若不是我们大车小辆的,从那边滑下去就到城里,方便得很,您要是不怕危险的话可以去试试。”
第47章 回到南巷的时候,天刚蒙……
回到南巷的时候, 天刚蒙蒙亮,透过窗纸可以看见,屋内仍旧燃着彻夜的烛火。
听到外面的动静, 木门被人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披着大氅、双目猩红的薛清安。
他脚步急促,帮忙拴好马车后, 就停在何秋月面前,上上下下地瞧了她一番, 见二人神色自若,才放下了悬了一夜的心。
在察觉到府衙有内奸后, 他的行动便有了限制, 现在敌暗他明,而另一张明牌完颜诚几经思索,便向他提出了这样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其实是不想让无辜之人牵扯其中的,但马祥和麻田已经和他们打过照面, 能信得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看着何秋月那张有些认不出的脸, 薛清安也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双巧手除了制瓷,连画出的妆容也是如此神奇。
若不是那双澄澈的眼神, 光是靠乍一看的印象, 他估计都不能完全确定眼前之人是她。
何秋月轻轻拍了拍薛清安的肩, 和坐在炉前烤火的老齐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网都撒下, 我先回去补个觉, 就等着大鱼小鱼一起上钩吧!”
一进屋薛夫人先是往何秋月怀里塞了个暖手炉,随后掀帘而出的陌桃又递来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直到何秋月仰头咕嘟咕嘟一口喝下,薛夫人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松开了紧握住她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有些疲倦的背影。
“清安”,她扭头叫住准备离去的薛清安,抬手按了按额角,没有了平日里的妆容,面容间依稀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有憔悴,有疲惫,但唯独没有脆弱。
薛清安顿住脚步,坐到了对面的位置,见母亲手边的茶杯已经空了,便举起茶壶又小心地添上一杯温茶。
“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对孩儿说?”
烛火摇曳,淡淡的茶香在鼻尖蔓延,看着对面儿子意气风发的面容,薛夫人一时竟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