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杜大嫂真是可怜,原本自己一人谋生就是困难,现在又遭如此横祸,往后这可怎么过啊……”
听她这么一说,老周眼中同情之色更浓,也跟着继续问道。
“这些天北疆那边三天两头来抢,像杜大嫂这样的,只怕不在少数吧?”
“那可不”,刚才那位老妇连连点头,“光抢些米粮还是好的,就怕抢了东西不够还要杀人。”
说到这里,她偷偷瞥了眼一旁的何秋月,见她眼含同情,面目和善,这才放心地继续开口。
“就说前几日吧,鲁屠户一家仗着会耍两下子刀,硬是跟那些蛮人支巴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睁开双眼。
“结果呢,哎,鲁屠户断了腿就剩一口气,两个儿子都被捅了十多刀。最可怜的是他家小女儿,被拖走后不知下落,两日后才在山崖间被发现,可人早就是死透了。”
老周也用了吸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那帮人真是无恶不作”,老妇人用力淬了一口,将视线又投在何秋月身上,目光中多了些隐隐的担心。
“我瞧你二位不像普通商户,尤其这位小姐生得如此容貌,出门在外可千万要注意自己安危。现在这世道乱得很,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听了这话,何秋月也认真点了点头。
“多谢大娘提点,秋月记下了,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相信很快便会重回从前的安宁。”
“秋月?莫非……你是那位何氏瓷行的掌柜?”
听到了何秋月的肯定回答,不仅那位大娘,连旁边围观的百姓都流露出了些许惊诧的情绪。他们中也很多只是听闻了这个新晋大瓷商的名号,却从未想过汇入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
常言道无奸不商,即使再清心寡欲,但大商人眼中除了不加掩饰的精明能干,还会有着或多或少的冷漠凉薄。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女,一双杏眼澄澈干净,没有作壁上观的冷漠,也没有故意表露的同情,有的,只是不加掩饰的关心,以及始终如一的坚定。
“就算她是又如何,眼下人人自危,人家不落井下石投靠北疆就是好事,官府都指望不上,哪里还能盼着人家庇护咱们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自嘲,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戳破了小心营造的假象,引爆了众人一直以来埋藏于心的恐惧与无助。
一时间,周遭由安静转为了压抑,老者们强忍住眼中汹涌的泪水,而稚童们咬着小手懵懂地眨着双眼。
这些或恳切,或悲戚,或天真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地投向了面前的何秋月,如同一只只无声的大手,绝望地向前伸着,渴求着她的帮助。
“秋月”,老周慢慢走上前来,用并不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前方投来的明晃晃的目光,“世道无情,非人力所能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其实何秋月也清楚,尽管这些时日她赚了不少钱,但是光凭她一己之力,想要庇护这么多百姓,实在是有心无力的。
可是,面对这么多无助又恳切的眼神,看着在地上痛苦不止的白发妇人,她想了再想,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拒绝。
算了,至少城中还能有个容身之所,让他们不用时时置身于被抢劫的恐惧之中,至于食物之类的,若是她拿出积蓄,应当也能维持一段时日。
心中已经做了决定,接下来,就需要把话说清楚了。
“诸位父老乡亲,我何秋月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眼下这般情景,我十分愿意挺身而出,给予各位容身之所,使大家免于外族侵扰。”
说到这里,何秋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扫过众人。
“但战争就是如此无情,不瞒各位,我兄长就于前日被征兵,而我当然也愿意在后方担负起保护百姓的重任,即使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话,有些原本目露不屑的人也缓和了神色,都面面相觑,眼中除了惊诧,更多的还是钦佩与感动。
何秋月并未因众人心情的改变而产生波动,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抬起头,郑重地望向全场的众人。
“诸位父老乡亲,如今国难当头,不论如何还请大家不要对官府失去希望。不论是潘将军还是薛刺史,都在拼尽全力保卫着耀州的寸寸土地,这些不用我说大家也是能看到的。”
“敌人虎视眈眈,还请大家团结起来,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不要还没怎样自己就先泄了气。”“我何秋月也在此保证,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眼看着敌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誓与耀州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