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萌萌捂住耳朵往家里走。
尹鹏母亲喊道:“过来帮我洗衣服啊!”
尹萌萌加紧脚步上楼。
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是稀罕事。
就他们家这种小地方,人家都不乐意来挤,每一次过来,都得被她奶奶唠叨五分钟,嫌浪费家里的东西了。
尹萌萌好奇地打量三人。
最吸引她注意的不是长得帅的,而是穆昔。
穆昔不太爱打扮,但爱干净。不注重穿着,可家里条件不差,衣服、鞋都不便宜。脸好、身材好,随便搭一搭都好看。在尹萌萌看来,穆昔就是典型的好看的城里人,皮肤吹弹可破的美人。
她也想去城里,但不是因为城里人好看,她听说城里的女人和男人一样。
尹鹏母亲追了上来,“你就不能搭把手?!我一天要给你们全家人洗衣服!”
苍老的声音把尹萌萌从去城里的幻想拽了回来。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穆昔面前被吼,尹萌萌很难堪,她吼道:“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
“你、你……我养你,你就不能帮我?!”
“是我爸妈给我出的学费!”
祖孙俩就快打起来。
尹鹏拦住母亲,从中调和,“萌萌还得学习,她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不是和你说了,放在那,我等会儿就洗。”
“哪有男人做家务的?没出息!她就算去考试,能考出什么名堂?”
穆昔板起脸。
安良军想拦,但看尹萌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能放手,他嘀咕道:“我可先提醒过了。”
穆昔走过去,把尹萌萌拉到沙发前坐下,和颜悦色道:“你要参加高考?”
尹萌萌看到穆昔有些紧张,她小幅度点头。
穆昔拿出自己的钢笔,“送给你,是我参加高考的时候用的,它特别厉害,只要用了它,就能考上大学。”
这是假话,是安慰尹萌萌的,但贵是真的。这么一支钢笔,花了田玉琴一百多块钱,田玉琴花钱不眨眼,穆昔的心都痛。
尹萌萌看到漂亮的钢笔,又惊喜又害怕,“我不能收你的东西,太贵了。”
她用的都是弟弟剩下的文具,被铅笔涂黑的橡皮、被咬烂笔头的铅笔,或者是笔尖已经摔劈叉的钢笔,重新捏紧继续用,经常漏墨。
像这种好看的钢笔,班里只有一个女同学有,她不敢碰,怕摔坏了赔不起。
“价格不重要,”穆昔严肃道,“这只钢笔是高考必备,它有魔力,你相信我,用它一定能考上大学。”
穆昔把钢笔塞给尹萌萌,高声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只能你自己用,如果让我发现这支钢笔跑到别人手里,我会按照偷窃处理。阿姨,您应该不想和我回派出所吧?”
尹鹏母亲:“……我才不稀罕。”
虽然两秒钟之前,她还在想等穆昔几人离开后,就把钢笔拿出去换钱。
“还有,高考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与性别无关。如果有人和你说女生就该辍学回家,找个人嫁了,你就来找我,我倒要看看她嫁了个什么好人,过得是什么好日子,应该不会还在洗衣做饭照顾一大家子吧。”
尹鹏母亲:“……”
穆昔问:“你认为这是好日子吗?”
尹萌萌看着奶奶,坚定摇头,“这是最苦的日子。”
尹鹏母亲:“……”
尹鹏偷笑。
他母亲虽然勤快,但嘴碎,而且不喜欢看男人干活,只使唤媳妇和孙女。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总想着帮父母分摊一点,可每次刚拿起扫帚或者刚进厨房,就被她赶走。
尹鹏还没离婚时,他给老婆端盆洗脚水都要被念叨十几分钟。
终于能有个人治住亲妈,尹鹏竟然挺高兴。
穆昔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是棋山派出所的穆昔,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去找我。进城不麻烦,现在市里到平舆县的公交车通了,很方便。咱得努力,把属于咱们的权利拿回来,不然就会像一些清朝遗民,自己压迫自己,不能做那种人,知道吗?”
尹鹏母亲:“?”
清朝遗民是啥?
穆昔说:“看,不学知识,别人骂你都听不懂。”
尹鹏母亲:“??”
这死丫头??
尹鹏母亲不敢放肆,人家是警察,她惹不起,等穆昔走之后……
穆昔又开始教训尹鹏,“你如果想帮忙,就直接去,你一个大男人,抢不过老太太?你妻子受委屈的时候,你真帮忙了吗?我就不信这衣服你洗了,还有人能上吊自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