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没有意义。
只会让人在清醒过后更加痛苦。
姚樊消化着余明远这些话,“所以你亲生父亲在上海,是上海人?”
余明远摇了下头,冷漠道:“我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十二岁那年,姥爷去世,他跟着余听澜来了上海。
起初他以为,他们会和他亲生父亲一起生活,但余听澜却和邹诚结婚了。
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动过找亲生父亲的念头。
他是哪里人,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他没有任何兴趣。
包括余听澜,对他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那段他最需要他们的岁月已经过去了。
那是怎样一段岁月呢?
是被人骂野种后的奋起反抗,是被撕碎的书本,被扔掉的书包;
是病得再重,也咬着牙不敢喊一声“妈妈”,怕自己陷入软弱中;
是对新家庭小心翼翼的靠近,又随时准备筑起的盔甲;
是反复被抛弃,不被选择。
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的五千多个日夜。
余明远很幸运,他遇到了邹诚。
邹诚满足了余明远对一个父亲的所有期待。
所以后来余听澜再次抛下他离开,让他跟着邹诚,他反而觉得庆幸。
再后来,他跟着邹诚来到了林家。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才十二岁,才到我肩膀那么高,穿着百褶裙,小皮鞋,钻石发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余明远顿了下,眼睛看着手里的空酒杯,又像穿透这层玻璃遥望十多年前的某个场景,眼里浮上温情。
“姚樊,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她,那一刻我觉得,我从小没有生父,母亲离我而去,继父再婚,我经历过的所有一切,也许就是为了遇见她。”
所以他释怀了。
亲生父亲不抛弃,他不可能跟着母亲来到上海,也就没有和邹诚的相识,继而遇不到林知睿,成为她的哥哥。
他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少一步都不行,才能和她相遇。
是偶然,也是既定。
苦海无涯。
好在,他最后遇到了她。
遇到了他的林知睿。
姚樊无法理解,林知睿无法理解,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亲情,爱情。
不够,远远不够。
余明远最后还是喝醉了。
但就算喝醉了,姚樊问他,妹妹和爱人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时,他只是闭上眼睛,隐忍克制到最后,嘴边溢出一丝苦涩。
最后姚樊不忍心,劝他,妹妹和爱人其实也没必要分得太清,谁说不能爱从小当妹妹宠爱的人?你们在一起就是亲上加亲,皆大欢喜。
余明远却说没有并列存在的两个答案,如果有,那一定条件给错了。
“即使我们能在一起,谁又能保证她会爱我一辈子?如果有一天她不爱了呢?我该怎么办?姚樊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不顾她的感受把她绑在我身边?还是放手?”
要他放开林知睿,永远不可能。
但他又怎么忍心看她痛苦?
余明远醉得厉害,但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不是不爱,也不是不够爱,而是不敢爱。
他的林知睿,太珍贵了。
他不可能再从十二岁开始重来一回。
他赌不起。
真的赌不起。
姚樊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佩服过余明远,也憎恶过他,然而他现在,只觉得他可怜。
怎么能有人可怜成这样呢?
连爱一个人都不敢。
“可是余明远,”姚樊说,“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会爱你一辈子呢?”
第42章 不需要
林知睿记不清自己和余明远告白过几次, 如果忽略十八岁那年,单单说回国之后,为了告白和拒绝闹崩的就有三回。
都说事不过三, 林知睿觉得这一点也不科学, 但自己应该相应玄学。
虽然“不爱余明远”这件事大概率没那么容易做到,也许比她过去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困难百倍。
但菲欧娜女士曾说,我最喜欢你们那里的一句话——
有志者事竟成。
林知睿打算试试。
和之前找个人移情别恋不同, 这次她打算不借助外力。
其实就算有了外力, 也极大可能被她哥破坏。
所以她决定,纯粹地从内心进行戒断。
由内而外、彻底地放下。
快过年那两天,林知睿主动搬回了家。
因为怕冷, 这两天连房间都没出, 大部分时间都在她的床上度过。
她和菲欧娜打电话,和以前的同事聊天,打游戏,画画, 修片,日子过得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