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学子怯怯的看向他身后的卫辞,见他往后退了两步,犹豫着向前走去,最终将手轻轻搭在了木椅上。
宋柏轩看向卫辞:“这堂课你不必上了,去找杨夫子吧,为师教不了你的东西,他能教。”
卫辞低声应是,转身去寻杨夫子:“杨……”
不等他说完,杨夫子的身后就仿佛长了眼睛般,脚步飞快,很快消失在街角。
卫辞……
书院里正上着课,杨夫子溜得不见踪迹,卫辞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怎么就晃到了书铺里。
欧阳晟倚在躺椅上,一本书盖着脑袋,温热的风卷着书铺里的墨香拂过,躺椅轻晃,格外闲适。
卫辞在他旁边坐下来,伸手去揭他头上的书,却被欧阳晟率先躲开,朝他摊开手:“拿来。”
卫辞移开视线。
欧阳晟顿时爬起来:“书稿呢?没带?没写完?不是我说,你最近是越来越惫懒了,一个字都不写,我还怎么卖话本?”
卫辞随手从旁边捡了本书翻看,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欧阳晟忍不住朝他翻白眼,手肘撞向他:
“听见没有?跟你说话呢,我的闲鹤先生——”
听着他特意拉长的语调,卫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帮我办件事。”
欧阳晟起了兴致,挑眉问他:“什么事?这可不像你。”
与卫辞结识许久,欧阳晟从未听他提及过家人、住所,甚至连真实身份都有所隐瞒,他似乎在刻意避开这些信息,只肯与他做最简单的交易。
主动请他帮忙办件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卫辞问他:“你在兹阳县呆多久了?县城里的事,你可都熟悉?”
“自幼便在此,大大小小的事,总能了解些,就算不了解,我也能想办法给你查清楚了,”欧阳晟满怀信心,“什么事你只管开口,绝对给你办成了。”
卫辞便也不再隐瞒:“我想查一个银庄,包括银庄的所有伙计。”
欧阳晟不在意道:“行,不是什么大事。”
卫辞起身要走,欧阳晟忽得叫住他,递给他一张纸:“盛阳书院知道吗?拿去看看,说是陈县令亲自办的书院,正招生呢,束脩只需很少的银钱,还能免费看书。”
薄薄的一页纸上写了招生信息,还加盖了官府的印章,卫辞看向架子上厚厚的一沓纸页,陷入沉默。
书铺的客人大多是识字的读书人,能去书院念书的概率极大,但即便如此,愿意去盛阳书院的学子也十分有限。
盛阳书院的夫子籍籍无名,背靠的县衙也曾做过无数伤天害理之事,在兹阳县百姓心中毫无信誉。
卫辞这时才意识到,宋柏轩是接了一颗多么烫手的山芋。
“不用了,”卫辞把纸页放下,抬眼看向欧阳晟,问他,“你觉得盛阳书院如何?”
欧阳晟微笑摊手:“你问我?一个生意人?我只能说,它赚不了几文钱,还不如你腰间的香囊。”
卫辞下意识的护住香囊,看见欧阳晟脸上阴阳怪气的笑,轻哼一声:“我知道,你就是羡慕。”
欧阳晟被噎了下,嘲讽道:“我羡慕你什么?羡慕你拿几文钱的东西当宝贝?我看这香气也就一般,远不如千丝坊特制的千木香。”
卫辞听了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跟着附和:“是,千木香的确很不错,你很有眼光。”
欧阳晟……
虽然被夸了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儿?
“你还是赶紧走吧,”欧阳晟不耐烦道,“三天,最多三天!别忘了把书稿带过来,我可不赊账!”
本以为还要几日才能得到确切消息,但卫辞刚走出书铺,就看到一列官兵在到处张贴告示。
百姓们朝着告示栏涌去,卫辞心底蓦然生出许多不安,也跟着走向告示栏。
他个子很高,哪怕被堵在人群外面,仍能清晰的看到告示栏处张贴出的画像。
格外熟悉的容貌让卫辞一瞬间楞在当场。
“此人在乡间为非作歹,劫掠商队,欺辱妇孺,乃穷凶极恶之徒,提供确切线索者,可去县衙领五两赏银!”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五两赏银?这么多?”
“我看这个人好生面熟,好像还是一家银庄的掌柜吧?我记得人还挺和善的。”
“对对对,之前我去贷银子,他还让了我一分息呢。”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恶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走走走,我们去银庄瞧瞧,万一他人还在呢……”
百姓们议论着离去,告示栏前很快就剩下卫辞一人,对上官兵们疑惑的视线,他慌乱选了个方向离开。
林掌柜究竟做了什么事?
卫辞私心里并不愿相信他是穷凶极恶之徒,毕竟几次见林掌柜,他都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话也温声细语,即便他惯用的武器,是一把罕见的制式大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