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经意又回想起那场失败透顶的恋爱,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便足以让人相看两厌。
这么一想,怪讽刺的。
时愿的话如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怒火。
方卫荣重新回到客厅中央,跪在地上擦拭那些污水渍,语重心长:“你恨我妈我知道,在她那受的委屈我也知道。可那是我妈。”他加重了力度,和地板上一小块泥垢较劲:“她有再多缺点,也是我妈。”
时慧玲弯腰扒拉出冷冻柜里的荠菜馄饨,自说自话:“我没指望你抛弃你妈,但你要考虑我的感受。”她挥挥手,偃旗息鼓,望向时愿:“看到了吗?嫁对人家很重要。”
“我不想嫁。”时愿实话实说,“我没那个精力吵架。”
时慧玲这会摆不出催婚的态度,“以后再说吧,男朋友还没有呢。”
方卫荣掀起眼皮,“局里新来了个小伙子,看着挺精神。”
“别,没兴趣。”
屋子转眼又变得静悄悄的。
铁锅里的水咕噜噜冒泡,时慧玲挑拣着瓶瓶罐罐,麻利地调出三份馄饨汤,“吃饭了。”
几分钟前的剑拔弩张,竟陡然转成了关于汤底咸淡的讨论。
时愿捧着热腾腾的大馄饨,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感叹爸妈间的闹剧永远都结束得猝不及防。
“看什么?”方卫荣咕隆着:“你妈包的大馄饨没话说,能拿出去卖。”
时慧玲明显吃这套,忍着笑:“少哄人。”
“不骗你,卖两块钱一个都有人抢。”
“那肯定是你逼下属抢的。”
“诶,这话不好乱说。”
时愿无语地放下筷子,问出了埋藏心中多年的疑问:“你俩是怎么做到,大吵一架又能秒和好的?”
“夫妻吵架很正常,但是不能有隔夜仇。”时慧玲眉一挑,那股子精明和嘚瑟劲又回来了,“舌头和牙齿都能打一起,更何况人。”
方卫荣慢悠悠补充:“吵架是增进了解的过程。”
“没想过分开?”时愿察觉到老爸异样的神色,解释着:“纯好奇,没别的意思。”
“没到那地步。”
“哪种地步?”
“这孩子。”时慧玲插嘴抢答:“趁热吃饭。”
时愿悻悻地“哦”一声,咽下心中的疑问。
时慧玲意有所指:“年轻人谈恋爱,失败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不能因噎废食。”
“跟那个没关系。主要是看透了就那么回事,没劲。”
“哟,才多大就看透了。”时慧玲又拨了两个馄饨到她碗里:“不够吧,多吃点。”
时愿有阵子没尝老妈的手艺,胃口大开,连汤都喝了精光。她吃饱喝足,一头钻进卧室,翻出只完成了一半的乐高树屋,全神贯注。
她心无旁骛,按零件按到食指泛红发痛,直到一小时后才从爸妈的争吵中缓过来。她捂着刚砰砰乱跳的心脏,猛地想起当年方梨分手时,哽咽着说的那句话:“从小到大,爸妈从来都忘了做示范,教我们如何正确地去爱别人。”
第23章 以为你又要和我吵架
台灯笼罩出一小片昏昧光圈。
时愿心无旁骛,沉浸在将每块零件严丝合缝组合拼接的乐趣中。她机械似重复动作,脑袋处于极度放空状态,只偶尔集中注意力研究图纸。
又过了好久,她大功告成,缓慢舒出一口气。她花了几分钟回归现实,随即揿亮卧室落地灯,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激到闭眼。她赤着脚,踩出尖锐扰人的嘎吱声,将成品放置在展示柜最显眼的位置,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分享至大洋彼岸。
方梨:【你拼这个得有一年了吧?】
时愿:【一年半。】
方梨回了通视频,急促地呼哧呼哧:“怎么?爸妈又吵架了?”
时愿戴好耳机,视线追随着她身后不断变化的街景,“你在骑车?”
方梨喉咙里咕隆出声,单脚点地停在路口,垂眸睨一眼:“刚开完会。”
“哦。”时愿倒地平躺,不停挪动屁股直至抵到墙根,高架起双腿。
“他们吵什么了?”
“就那些事呗。”
“我猜也是。”
姐妹俩默契地跳过这趴,转而聊起了方梨的回国安排。
满打满算,方梨只能在家待十天,其他时间则要辗转于北方和中部几所高校,参加专题研讨会。她学资源环境出身,最近两年研究的东西愈发高深晦涩:「高寒陆地生态系统对全球变化的相应及其反馈」。
时愿很少问,主要是问了也听不懂;只知道方梨一门心思追求着那些高不可攀、宏伟壮阔的理想,比如预测全球变暖趋势、生态系统对全球变化的响应。
“好玩吗?”
“还行。之前忙着建立全球变化野外控制实验平台,刚发了篇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