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定。”他慢悠悠吐出两个字,“首要取决于你能不能通过考试。客户目前约好下周三签合同,我不保证他们100%会签。我先转发你项目相关材料,你尽快熟悉一下。”
“好。”
时愿趁热打铁,一一点开附件,着手了解起背景知识。
客户是一家小型上市公司。
项目周期为12周,笼统分为六个阶段:「规划」统筹,包括敲定项目进度表和客户需要提供的材料清单。「发现」客户当下财务报告流程的痛点、对未来流程的期待,并出具客户需求分析报告。随后再根据客户需求,落实「设计」方案。
待一切沟通妥当,项目则会依次进入「执行设计」、「用户培训」和「线上维护」三个阶段,一般由第三方程序员负责。
时愿了解了大概,松口气:好像没那么难?
Teams的消息提示闪了闪:
乔总:【刚才有几点忘记说,方便电话吗?】
时愿忙不迭插上耳机,【方便。】
对方跳过寒暄,又是一通专业词汇输出:“W系统后台有既定的代码任务链。等设计的时候,只需要拖拽、排列组合,就能从相应的数据库提取数据,生成报告。”他说着便开始共享屏幕操作演示,语气轻松,“看到了吧?很简单。等你做完培训就明白了。”
时愿听得云里雾里,却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她不得不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我们自己开发?不和外包程序员合作?”
“预算不够。”乔总直言不讳,没太当回事,“这个不难,顶多写一点简单的SQL命令。我记得你简历说学过Python?其实都差不多。培训课里都有,当然了,我也会好好教你。”
时愿心里直敲鼓,佯装有底气:“好的,我先认真培训。”
“这个培训费用很贵,考试次数有限,如果连续几次不过,得重修。”
“明白。”
“项目小组成员的话,我尽量再给你找一个有计算机背景的新人,你负责指导。有问题吗?”
“没问题。”
“那先这样。”
时愿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质量问卷调查,耷拉起唇角。猝不及防间,她竟成了草台班子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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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愿上次和代码打交道约莫要追溯到在英国读研时期。
她当年心血来潮报了门会计和计算机交叉学科的选修课,信心满满,不料课程作业难度节节攀升,临近期末时直接封顶。
那段时间,她每晚缩在图书馆小方格里,哭丧着脸,纳闷究竟怎么才能将纸面上的逻辑线融合成听话、懂事、可以完美执行任务的代码。
她改改写写,在接连收到无数个相同错误提示后,终于绷不住,扑到桌子上嚎啕大哭。
雨淅淅沥沥,胡乱落在屋顶和玻璃窗上,仿佛怎么都不会停。
时愿越哭越伤心,几乎预见到教授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僵尸脸,用后鼻音极重的苏格兰口音,冷冰冰宣布她“挂科延毕”。
她哭到力竭,摆烂式合上电脑,涌起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她一手撑着单薄的雨伞,艰难地和风向作斗争,边啜泣边自问:为什么开学时脑子抽风选了这门课?为什么当时没听时慧玲的话,老老实实选择保研,呆在国内天天吃香喝辣?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来这接受学业的拷打?
情绪决堤,冲毁了成年人该有的心理防线,顺势冲出一大堆隐匿在心底的消极想法。
她拨通电话给方梨,激情吐槽:“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来英国读研!这破地方,冷得要死,天天下雨!”
她一个劲抱怨,从天气到饮食、从变态教授到无情的考核制度。
方梨在那头静静听着,或许压根没听;电波只间或传递些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听我说话了吗?”时愿发泄完了,静候数秒:“怎么没反应?”
“听你说啊。”方梨的声音有些空旷,冷冷静静拍打着话筒,及时按压住时愿失控崩溃的神经。
“说完了。”时愿耸耸鼻子,“舒服了。”
“那我挂了,还在憋论文。”
时愿扁起嘴,委屈巴巴:“你不安慰安慰我?”
“你多大了?”方梨不咸不淡地点破:“你从小就这样,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打退堂鼓。严重点还会走极端,全盘否定一切。”
时愿缓慢眨巴眼,有种被人揭老底的心慌,不服气地嘟囔:“有吗?”
“你好好调节一下心态。”方梨知晓自家妹妹的脾性,改用激将法:“困难算什么?克服呗。我憋不出论文难道要跳楼?告诫重生的自己千万别读博?”
“我克服不了。”时愿继续自暴自弃:“真的太难了,我上课特别认真,还是不会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