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时愿轻易被看透,哑口无言。他的剖析如一把尖锐的钩子,直戳她内心深处,连带掀出难以示人的阴暗面,害得她体无完肤。
石砚初轻嗤冷笑,由内而外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冷。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傻不愣登地往终点奔。时愿可倒好,擅作主张地设了一个倒计时表,随时打算撤离。
他耐性尽失,抛去咄咄逼人的一瞥,“换个问法,如果我有很好的机会,要回伦敦了。你准备怎么办?你会提分手吗?”
时愿不自在地避开目光,犹豫数秒,“会”字赌气般跳到舌尖的同时激起了心室一阵剧烈的抽痛。
“回答我。”
她不满他的盛气凌人,硬挤出一个字:“会。”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他苦笑着摇头,语气里透满了嘲讽。
“对!我遇到困难第一反应就想跑。”时愿被他的态度刺痛,“你问我一个假设性问题,请问我该怎么回答?是告诉你得为了我留下,还是我会跟着你去?石砚初,你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我们讨论的不是一件事。”
“那是什么?”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一个人做决定。”
“我做什么决定了?”时愿莫名其妙,后悔和喝多的人白费口舌:“你现在脑子清楚吗?”
“这点酒不至于。”他心累难挡,摆出叫停的手势:“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长久,而是擅自做了个决定,我们俩走到哪算哪。”他拧着眉头,声音微微发颤,“你说我问你假设性问题,你难道纠结的不是假设性问题?你每天都在翻来覆去寻找不能长远的证据,好坚定你的想法。对吗?”
他压根不想听答案,随即甩出一句话,“我累了,先回去了。你回家开车慢点。”
车门“砰”地合上,震得时愿心脏连颤了好几下。
石砚初穿着单薄衬衣,攥着乱糟糟的西装外套,顶着寒风大步流星。
时愿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不在意地抹去泪珠,打转向灯,调头回家。
==
两天后的周末,清晨六点。
时愿后半夜几乎没睡,在黑暗中注视着和石砚初的对话框,呆怔了很久。
自那晚争吵过后,两个人都呛了气,谁都不肯先低头结束这场冷战。
石砚初照例会定点发来早安晚安和一日三餐,却公事公办到像AI的自动群发,勾不起人回复的欲望。
时愿全部已读不回,纠结着该不该参加今天的徒步活动。
徒步群一大早便闹腾起来。
老王重申了聚集点变更,艾特时愿:【今天换你来当尾驴?】
时愿指尖停在键盘上,沉吟片刻,破天荒地临时放鸽子:【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舒服,今天爬不动了。】
老王立马回拨了一通电话,关切地问:“怎么了?”
时愿支支吾吾:“不太舒服,今天中级难度,担心拖后腿。”
老王听她声音如常,没再追问,“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嗯。”
时愿挂断电话,赖了会床,始终没等来领队的只言片语,反倒吴欢率先冒了泡:【人呢?】
时愿:【不舒服。】
吴欢明显话里有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时愿插科打诨:【?】
吴欢发来一段语音:“当我傻啊,石哥现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差不多得了啊。”
时愿无名火骤起:什么叫她差不多得了?她做错什么了?
她将手机扔一旁,气咻咻地起床,随意洗把脸后便出了门。商场尚未营业,她无处可去,便踩着梧桐落叶,绕到弄堂里一间不起眼的咖啡店,点了杯198的瑰夏咖啡。
酸涩苦楚浸润了舌尖,层层逼近舌根,引起胸腔的惊涛骇浪。
时愿始终留心着群里的徒步实时消息,从两三张照片中锁定石砚初的侧脸,再面无表情地锁屏。
她龇牙咧嘴地喝了半杯,扔垃圾桶的时候心疼不已。她漫无目的暴走了一万五千步,最后瘫坐在心仪的甜品店里,报复性地跟食物较劲。
“Mia姐,你也在这。”
时愿抬起头,数秒后露出招牌式营业笑容:“好巧。”
“今天就你一个人哦?”
“嗯。”
“我可以加入你嘛?”Tina说话间搬运起隔壁桌的电脑和纸笔,“我喜欢周末来这写东西。”
“写什么?”时愿斜瞥向纸张,“日记?”
“随笔。”她慢悠悠地合上本子,有点不好意思:“我从小就喜欢写东西,那时候想着长大当作家,可我妈说作家都穷。”
“哈哈。”时愿推着盘子到她跟前,眼神示意:“想吃什么?”
“我吃饱了。”她话虽这么说,也没客气,自顾自地挑了个蛋挞:“来的时候这款正好卖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