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早就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顺着大春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就在他后背靠着的木栅栏里,一个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
他们近在咫尺,只隔着几根木栅栏,高中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吓得瞪大了眼睛疯了似的惊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他满地乱爬顾不得地上那些腥臭的液体,这一刻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地牢里的人他认得,曾经他们一起考过童生,那人曾被他们先生称为神童,十三岁就考中了举人。
而十四岁的高中那年才考中童生,那人的样貌一直印刻在他的脑海里,那是让他都只能羡慕崇拜,却无法嫉妒的人。
那样一个曾经在康桥城里风光无二的人,此刻落得一个手指残缺,浑身是血的下场。
高中尿湿了裤子,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的样子,大春抬手挠了挠头开始有些心虚,是不是他将人吓狠?
赵青山也看出来事儿有些过,他走过去单手揪着高中的手臂,将人像拎小鸡仔子似的提溜起来,快步朝着地牢门口走去。
一出地牢大门,眼前果然光亮刺目,而高中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赵青山没有心情打探他在说什么,眼下他这一身狼狈的样子,直接丢在大门前也不好看,正犹豫着就看到不远处廊下,谭明珠正坐在那边翻看着账册。
似是有所察觉,她抬起头朝着这边看过来,瞧见赵青山和高中的情形,她心下突突很跳了几下,赶忙收起册子朝着二人跑过去。
“这是……怎么了?”他不会是打了高中吧?谭明珠心下不由得猜想起来。
赵青山嫌弃的将人丢在地上,看着谭明珠低头看着高中,眼神里有些担忧的神色,他舔了舔后槽牙,有些后悔将人带出地牢了。
“见大春刑讯犯人吓得。”他声音冷淡的回答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在瘫软在地的高中。
这人的确狼狈的让人看着都恶心,可赵青山压下心里的不适,仍旧细细打量着对方,想起刚才在堂厅中的书生模样,再次舔了一下后槽牙,眼神里多了些思索。
“若这副样子让他娘见了,还不知道又要来闹成什么样子,凭白多生出些事端来。”
两人一合计,还是暂且将人带到后院,问问赵母的意思,后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赵母和谭母也都收起了手里的针线活。
自从知道她们二人为了让家里的三个男人穿好,熬夜都在纳鞋制衣,谭明珠就和赵青山一起阻止,为了不让两个孩子担心,她们也十分配合的不再天黑后做针线。
两人正坐在院子里摘菜,准备着晚饭,谭母鼻翼一动,“什么味儿?这个时辰还有人来收恭桶?”
夜香郎都是每日天不亮的时候在城里收恭桶,这眼看着要到晚饭的时间,显然不会是收夜香的。
赵母捏着一根豇豆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就见花坛后面赵青山和谭明珠走来。
“你俩今日回来的挺早,我们这还没做饭呢。”
这些日子除了她和谭母之外,其余人几乎都在前院忙着,只有天彻底黑下来四人才会来到后院,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随人这两人越发靠近,赵母和谭母也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二人停下摘菜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
目光越过花坛,落在了赵青山手里拎着的人身上,高中此刻双眼呆滞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
“哟,这是怎么话说的,这人怎么成了这样?”赵母震惊的绕过花坛来到三人面前。
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谭母尚未见过高中,看着眼前人呆呆傻傻的倒也没有过大的反应。
赵青山冷淡的说道:“吓得,我们是现在将他丢出去,还是……”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能将他送回去,这么回去肯定会生病,青山快去烧热水,给他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缓缓神儿再将人送回去。”
于是赵母和谭母架着人往屋里走,谭明珠按照她们吩咐去煮了一杯酸枣仁茶。
赵青山这几日忙着团团转,没有闲工夫在这里伺候高中,于是安排了一个小兵帮着高中沐浴。
一番沐浴安抚之后,高中喝完手里的酸枣仁茶,他脸上的神色逐渐缓和,也不再碎碎念着那些呢喃之语。
“高中?高中。”赵母试探着唤着他的名字,高中迟缓的转过头,看到赵母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呆滞的神色,须臾眼瞧着眼圈红了起来。
“舅母!舅母救我,求求您救救我!”他哭着一把抱住了身旁的赵母,像是走丢的孩子终于见到亲人一般。
这一刻赵母也放下之前的成见,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哄着晚辈,她轻轻给高中拍着背,抚慰着他不安的情绪,谭母见此一时半会儿哄不好,她便准备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