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进围场了吗?”
闻人恪抬手接过林钟递上来的墨色稍弓和箭袋,一手环住阿洛的身子,一手握紧缰绳:“走。”
乌蹄雪仰头长啸一声,身下四蹄翻腾,如一道箭矢般飞射了出去。
***“那不是乌蹄雪么?那位竟把他带来了。”宜陵侯眯着眼,看见太子的身影从不远处飞速掠过。他出身行伍世家,最是痴迷于马,整个京城,他都找不出第二匹比乌蹄雪更加出色的骏马了。可惜当年大宛进献乌蹄雪时,他不在京城。听说乌蹄雪初到京城,桀骜难驯,几个久经沙场的将军都去试了,乌蹄雪却是宁死不屈,还是太子看不下去,执了紫金鞭下场,足足与乌蹄雪耗了三个时辰才收服烈马。
也是因着乌蹄雪的缘故,宜陵侯对太子的印象稍有改观。不过,太子虽收服了乌蹄雪,众人却也没在京中见到太子骑几回。他也没料到,这次春狩,居然能看见乌蹄雪的身影。
与宜陵侯一同来的除了桐陵江氏嫡枝长子江绍,还有太傅之子廖泓逸。两人对马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对太子马上的人都是震惊不已。
廖泓逸远远望着,语气中又带一丝不确定:“……那位,马上是带了个女子吗?”
宜陵侯还在回味乌蹄雪的飒爽风姿,随意接口道:“不是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做主抬了几个侍妾入东宫吗,许是有得宠的。”
只是这话说了出来,就连宜陵侯自己都觉得不怎么对,“咦”了一声抬起头,拧眉道:“这几年各种缘由进东宫的人也不少,有听说惹了那位不悦下场凄惨的,倒是没听说有得了宠的,这回怎么……”
真是怪事一桩。
不过他们与太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嘀咕两句也就过去了,各自收拾好装备御马往林子里去。
宜陵侯挽上弓,边走边对江绍说:“出京前,陇州那个空缺陛下已经圈定了人选,想来春狩之后就要赴任。”
他如今任中书舍人一职,皇上御笔亲批、传宣诏命皆要经由他手,所知自然是第一手的消息。
江绍倒也不惊讶,毕竟陇州乃富庶之地,皇上也不会任由一州长官之位长期空缺。
这时,廖泓逸插进话来:“今时不同往日,继之也不必非得外任。此番贪墨一案瞧着不像是结束的样子,说不准能再拉下几个,继之留在京城,或许是机缘也未可知。”
历来,本朝的新科状元都有外放的传统,在地方磨砺上三五年,若是个得用的,回了京城便直入六部,将来前途可期。
这也是江绍最初有意于陇州的原因,但正如廖泓逸所说,此乃非常之时,京中情形可谓一时三变,或许留在京城另有一番机缘。
见江绍点头,宜陵侯又看了看廖泓逸说:“继之心中有数,又有家中长辈替他参谋,我并不担心,倒是你,错过了今年科举的大日子,不然三甲当有你一席。”
说到这个,江绍亦是皱了眉,道:“此话不错,若是廖兄今年能下场,新科状元也轮不到我来当,说来惭愧。”
这两人越说越遗憾,反而是廖泓逸这个当事人比他们都要洒脱,耸了耸肩,笑着打趣:“这不是没法子么,谁让陛下点了我家老头子做主审,要避嫌也只能我这个做儿子的避他老人家了。”
本次春闱主审正是太傅廖彰远,而身为太傅亲生子的廖泓逸自然不能参加此次会试科考。
宜陵侯仍是不赞同:“当年本就是为了你走科举之便,姨母才按下了为你请封爵位的打算,这样看,倒还不如当年直接请封爵位,现在说不准都已任职机要了。”
廖泓逸的母亲东山公主与宜陵侯的母亲沭阳公主同为顺宁帝的皇妹,两姐妹关系很近,廖泓逸与宜陵侯正是嫡亲的表兄弟。只是宜陵侯出生后,沭阳公主便依例为其请封了爵位,后来又拜在太傅门下读书,而廖泓逸幼时便文采出众,太傅有意令他走科举之路,便暂缓了请封之事。
及至今岁,廖泓逸连中“小三元”,乡试亦是以第一名的解元身份脱颖而出,就在众人都等着他这个太傅之子能连中“□□”夺一个蟾宫折桂的美名之时,顺宁帝竟在大朝会上指了太傅廖彰远做此次春闱的主考官。
“不过三年而已,大丈夫人活一世,早三年,晚三年,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廖泓逸哈哈一笑,箭下眼疾手快抢走了宜陵侯一个猎物,得意地收在自己的袋中。
宜陵侯这暴脾气哪经得起他这般挑衅,当即就收拢了心思,打定主意要叫廖泓逸吃吃苦头。
一旁的江绍看他二人已然打成一团,不由摇了摇头,目光微沉。
于廖兄而言,晚三年做状元可能确实算不得什么,但是晚了这三年,连中六元的威风就扫了大半,在一国举子之间的名声就降低了大半。顺宁帝这一举,几乎是硬生生断了廖兄声闻天下、名载史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