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昭淮沉默良久，问那两个婆子：“你们当时听见吴总督的最后一句话，和他不应声，之间隔了多久？”
一个婆子颤颤巍巍道：“很短……大概就是，以男子正常速度，从老爷屋子门前，走出院门的所用时长。”
“他们是在屋门前谈话？”蔺昭淮追问。
“这……好像要远一点，”婆子不确信地回忆，“他们争吵时，声音大概能让我们听见，但不能听得特别清楚，具体方位也难以辨认。我们之所以能猜出老爷说了什么，全赖于侍候老爷多年。他责怪二少爷的话，以及二少爷平常回应的话，我们皆甚是熟悉。”
这就怪了，明素簌还记得，吴忠的院子不大，走出去用时甚短。他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就此亡命？
蔺昭淮则继续问她们：“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明素簌顺着他的话，接着推测：“当时吴家人发现吴忠自尽时，已是深夜。而你们当时被捆屋中，还处于傍晚时分。你们应当是脱身后，先行离去，才没与吴家人撞上吧？”
“是这样的，”一个婆子回答道，“我们当时见无人回应，只好两人齐心协力，用牙互相咬破对方绳子。终究是摆脱绳索了。”
虽是这样说着，可她脸色并不好看。
“但我们推门时，门却纹丝不动。”
“是锁住了么？”明素簌问道。
谁知，婆子摇头：“应该不是。若是从外面锁住了，门还是可以晃动。我们猜，门是被……堵住了。”
堵住？从门外面？
那吴忠和吴方海争吵时，怎么没发觉异样？
婆子见他们沉默不语，便继续回忆：“当时，我们用劲合力一起推，结果这门依旧纹丝不动，怕是堵门的东西，分量不轻。”
岂止是分量不轻，要知道，她们两个干惯重活，手劲堪比青壮男子。那晚居然推不动门，更别提推开了。
林慕见蔺昭淮与明素簌消化得差不多了，便说出他的猜测。
“若是凶手堵门，他必定是联合他人一起搬运重物，才能将门堵得这样严实。不过，他无意中暴露了一个事实——他是男子。”
平常吴家女眷，身旁侍候着的，也都是女子。何况此事不宜过多声张，凶手顶多有一个帮手。那么凶手自己，定是男子，才能搬动这样的重物。
也就是说，凶手在吴家二兄弟当中。
蔺昭淮轻轻颔首，似是有几分赞同。
婆子见他们安静下来，便继续道：“当时我们推门许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然后，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又晕过去了。”
“你们是累晕了，还是……熏香？”明素簌虽是问话，但她心里已有答案。
她们身子骨看着健壮，怎么会轻易累晕过去，而且还是两人一起？
看来，凶手当时折返回来，而且发觉她们推门的动作，才设计将她们又迷晕过去。
“是熏香。此物药效甚猛，我们如之前一样，闻了几下，便失去意识了。不知多久后，我们醒来，门已经打开了。”
另一个婆子接话，支支吾吾道：“我们起身便跑，当时天色已经黑透，就……没注意槐树那里，有没有老爷的……踪迹。”
“回去后看时辰，已是亥时。我们第二次昏了很久，险些，就到子时与其他主子撞上了。”
林慕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便替她们三言两语结尾：“她们回去不久，便得知吴忠死讯，贪生怕死不敢说出当日经历。不过，我一一审问吴忠院里仆人时，发觉出她们不对劲。结合墙上痕迹与她们身形一致，才问出这些话。”
两个婆子见他面色不善，忙求饶道：“林大人恕罪，我们再不敢欺瞒了。我们当时只是害怕，凶手会杀我们灭口……才闭口不谈的。而且事后我们一直待在一处，行踪清白。”
“林大人没怀疑你们，”蔺昭淮对她们笑了笑，“你们的消息很有用，快下去休息吧。”
林慕见她们杵在这儿也没用了，便吩咐锦令军：“带她们下去。”
不久后，众人领命离去，厢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蔺昭淮思忖片刻，没有问方才那一桩怪事，反而问起他们先前的话题：“林大人既然搜查过总督府，那可有查出吴总督‘贪污’的证据？”
“当然，这些事锦令军做惯了，”林慕从容应答，“不过，蔺大人应该也猜得出来，这些‘证据’，是吴忠的好儿子吴方漠，联合金陵地方官准备的。”
“此事李澄招供了？”蔺昭淮继续询问着，貌似对此事兴趣甚浓。
林慕点点头：“嗯，一个细皮嫩肉的知府公子，可禁不住锦令军的手段，他很快就招了。他们倒打得好算盘，就等着我来总督府查获‘赃物’。”